第二百二十二章 归途暗影
恐惧之眼边缘的破碎星域逐渐被甩在身后，扭曲的亚空间光影在观景窗外褪色成一片相对稳定的虚空。联合舰队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在“阴影掠行者号”的引导下，朝着帝国控制的边缘星域“塞拉玛特”锚地艰难航行。胜利的代价是惨重的——多艘舰船永远留在了那片时空坟场，更有无数忠诚的战士化为虚无。但舰队中弥漫的并非全是悲伤，一种压抑的兴奋感如同暗流般涌动，源头正是那艘如今被严密护卫在阵型中央、残破却依旧散发着骇人威压的“赫拉芬克尔”号——黎曼·鲁斯的旗舰。
狼王的归来，如同在死水般的帝国投入了一块巨石。消息虽被严格封锁，但原体级别的灵能波动和那独特、狂野的能量签名，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无法完全掩盖。基里曼从泰拉发来的加密通讯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命令林恩必须在抵达锚地后，第一时间带鲁斯进行最高级别的会晤，并提交详尽报告。
然而，真正的风暴，在林恩体内酝酿。
“阴影掠行者号”，医疗甲板，隔离静滞舱
林恩躺在冰冷的静滞力场中，身体检测显示一切生理指标已恢复正常，甚至因融合了费鲁斯·马努斯的钢铁意志而比以往更加强韧。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却让他如坠冰窟。自鲁斯脱困、他那声唤醒万古记忆的战吼响彻虚空的那一刻起，林恩脑海中的“归途指引者”系统就变得异常活跃，界面边缘不断闪过意义不明的错误代码和扭曲的符号，仿佛某个沉睡的巨兽被惊扰。
更可怕的是帝皇碎片。以往，这碎片只是偶尔传递一些模糊的意念——警告、渴求、偶尔的指引。但现在，它变得……清晰了。低语不再是碎片化的词汇，而是连贯、冰冷、充满无上权威的命令式语句，如同黄金王座上的神只直接在他耳畔开口。
【那个野性的造物……他归来了。他的力量……狂躁，不稳定，但……可利用。】
一股冰冷的意志流扫过林恩的神经，让他不由自主地战栗。
【引导他……将他的怒火引向混沌……引向那些叛徒。但……必须约束。他的野性……是双刃剑。绝不能……让他干扰……更大的计划。】
“更大的计划？”林恩在意识中艰难地反问，试图探寻这碎片的真实意图，“您是指对抗虚空主宰？”
【虚空……是威胁。但内部的……秩序……是根基。鲁斯……他一直是个变数。过去是……现在更是。你必须……成为缰绳。用系统……用你收集的碎片……必要时……用我的名义。让他……服从。】
碎片传来的意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鲁斯只是一件需要谨慎使用的危险工具，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万年归来的兄弟。这与林恩希望通过团结原体、汇聚希望的理念产生了尖锐的冲突。
就在这时，静滞舱的门滑开了。伊芙蕾妮无声地走进来，灵族先知敏锐的感知让她立刻察觉到了林恩精神状态的异常。“你的灵魂在颤抖，林恩，”她眉头微蹙，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灵能光辉，“不仅仅是疲惫……是那个‘乘客’？”
林恩没有隐瞒，将帝皇碎片的变化和低语简要告知。“它……似乎对鲁斯的回归极为警惕，甚至……带有一种掌控欲。”
伊芙蕾妮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帝皇……或者说，王座上那混合的存在，其思维早已非人。在祂眼中，万物皆可为棋，情感与忠诚，也只是计算的参数。鲁斯的野性和独立，在祂看来或许是比混沌更不稳定的因素。”她看向林恩，“你必须小心，林恩。你现在不仅是桥梁，也可能成为……枷锁。帝皇碎片想通过你，给回归的狼王套上项圈。”
这个比喻让林恩心中一寒。他回想起鲁斯脱困时那纯粹的战意和深埋的悲伤，那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存在，而非一件武器。
同日稍晚，“阴影掠行者号”会议室
这是一次小范围的核心会议。除了林恩和伊芙蕾妮，还有克隆福根，以及刚刚完成初步身体修复、依旧散发着浓烈血腥和狼臊味的黎曼·鲁斯。狼王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会议室的一侧，他随意地坐在一张加固的金属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巨大的、不知从哪个混沌冠军那里夺来的颅骨酒杯，里面盛满了烈酒。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林恩身上。
“说吧，小子，”鲁斯的声音如同砾石摩擦，“把俺从那个鬼地方捞出来，不只是为了让俺帮你们打架吧？基里曼那个优等生，是不是又制定了一箩筐的‘规矩’等着俺？”
林恩深吸一口气，将基里曼的指令和当前帝国面临的复杂局势（高领主的猜忌、审判庭的监视、各战团的独立倾向）做了说明，但刻意隐去了帝皇碎片的具体低语。
鲁斯听完，嗤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万年了，泰拉上的官僚还是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规矩？秩序？呸！正是这些条条框框，束缚了人类的手脚，让我们在面对黑暗时变得软弱！”他看向克隆福根，眼神复杂，“就连福根……或者说你的‘本体’，当年也是被所谓的‘完美’逼到了绝路。还有马格努斯……”他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顿了一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他太相信那些书本和知识，却忘了力量本身就需要野性来驾驭！”
鲁斯的观点简单而直接：过度的秩序和理性是对生命力的扼杀。他认为，帝国需要的不是更多的规则，而是重新点燃人类灵魂中那股原始的、不屈的求生和战斗本能。这种理念，与基里曼试图重建的理性帝国几乎背道而驰。
克隆福根则保持着冷静的理性：“鲁斯兄弟，无序的暴力同样会导致毁灭。我们需要力量，但也需要方向。基里曼的秩序或许僵硬，但它提供了生存的框架。”
“框架？”鲁斯哼了一声，“框架是用来打破的！当狼群面对绝境时，靠的是獠牙和本能，而不是翻看什么圣典！”
会议陷入了短暂的僵局。林恩意识到，鲁斯的回归固然带来了强大的战力，但也带来了巨大的理念冲突。这不仅仅是战术分歧，更是关乎人类未来道路的根本性矛盾。
就在这时，鲁斯的目光再次锁定林恩，特别是他那只黄金机械臂：“小子，你还没说……你身体里那个‘小玩意儿’，对俺回来这件事，是怎么看的？”狼王的直觉惊人地敏锐，他似乎隐隐察觉到了林恩与帝皇之间那种特殊的、不稳定的联系。
林恩心中一震，知道无法完全隐瞒。他斟酌着词语，谨慎地回答：“指引系统因您的回归而产生了强烈共鸣……至于帝皇的意志，祂希望所有忠诚的力量能够团结一致。”
“团结？”鲁斯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笑容却没什么温度，“是‘服从’吧？就像一万年前，祂让俺去普罗斯佩罗……”他的话没有说完，但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愤怒、悔恨、一丝无奈——却说明了一切。他对帝皇的“命令”有着深层的创伤和不信任。
会议结束后，林恩的舱室
林恩独自一人，疲惫地揉着眉心。帝皇碎片的低语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急切：
【看到了吗？他的不稳定……他的叛逆……你必须掌控他。利用‘星炬碎片’的共鸣……系统可以影响他……让他顺从……】
“不，”林恩在意识中坚定地回应，“鲁斯不是工具。他是兄弟，是战士。我们需要的是信任和合作，而不是控制。”
【天真！情感……是弱点！为了终极目标……牺牲……是必要的！如果他失控……你必须……有能力制止他！】 碎片的意念带着一丝冰冷的威胁，甚至隐隐透露出，如果林恩无法“约束”鲁斯，它或许会寻求……更直接的方式。
林恩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危险的十字路口。一边是帝皇碎片代表的、为达目的可能不择手段的“绝对理性”；另一边是鲁斯代表的、充满生命力却可能失控的“原始野性”。而他自己，这个来自异界的灵魂，所秉持的人性与希望的理念，能否在这两者之间找到一条狭窄的生存之路？
他抬起黄金机械臂，看着上面暗金与银灰交织的纹路。费鲁斯·马努斯的钢铁意志让他拥有了力量，但能否也给予他足够的坚韧，来承受来自帝皇和王座的压力？
舷窗外，是广袤无垠的黑暗星空。“塞拉玛特”锚地的灯火依稀可见。但林恩知道，真正的考验，并非来自远处的星辰，而是来自他体内那黄金王座的低语，以及即将到来的、与回归狼王的共处。未来的道路，注定布满荆棘与抉择。而下一站，无论是返回泰拉面对基里曼和高领主，还是继续寻找其他失散的原体，都必将卷入更巨大的漩涡之中。狼已归群，但谁能真正驾驭这股风暴般的力量？答案，仍在未定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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