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西苑。
连日伏案理政,朱慈烺终于得半日清闲。虽说是“闲”,却仍由史可法、李定国、韩赞周等重臣陪同,在太液池畔缓步而行。湖面早已冰封如镜,积雪覆其上,映着冬日微光,天地间一片肃穆澄澈。脚下踩雪咯吱作响,寒风掠过枯柳,却吹不散君臣口中萦绕的国事。
“陛下,”史可法落后半步,躬身禀道,“朝鲜、琉球使团已抵天津卫,不日便可入京朝觐。安南、暹罗亦遣使奉表,贡物已送至礼部。四夷来朝,万邦宾服,实乃中兴盛世之兆。”
朱慈烺脚步未停,只淡淡一笑:“宾服?怕是慑于兵威者多,心悦诚服者少。”他目光投向远方宫墙,“尤其是朝鲜,首鼠两端,甲申之后屡遣使沈阳虽在南京时有遣暗使来访,若非朕克复京师,此刻他们怕还在为清廷称贺。对其,须恩威并施——既受其请罪之表,亦要明令藩属之责:每年供粮万石,开放仁川、釜山两港,配合郑森水师巡防渤海。如此,方显天朝纲纪。”
史可法颔首:“臣即拟旨,晓谕礼部照办。”
话音未落,他又从袖中取出一纸文书:“另有一事。福建巡抚转呈荷兰东印度公司信函,称已遣高级使团,由商务参赞杜拉弟纽司率队,携重礼自巴达维亚北上,欲赴南京‘朝贺新朝’,并商讨‘永续通商’之约,不日将抵江宁。”
“呵。”朱慈烺轻笑一声,眼中却无笑意。一旁的李定国浓眉陡竖,声如雷霆:“黄鼠狼给鸡拜年!这些红毛夷,前岁尚与清虏暗通款曲,私售火器;今见我朝势大,便换一副嘴脸,摇尾乞怜。更可恨者,盘踞台湾,窥我闽粤,其心可诛!”
朱慈烺停下脚步,立于冰湖之畔,凝视湖心冻结的涟漪,仿佛看透万里海疆。良久,他嘴角浮起一丝冷峻笑意:“他们来得正好。朕正想找他们算算旧账。”
他缓缓转身,目光如炬扫过诸臣:“台湾,自古为中国领土,《隋书》有载,宋元设巡检,明初置澎湖寨,岂容外夷久据?此前朕无暇南顾,故虚与委蛇,许其通商。如今……”他顿了顿,语气渐沉,“北方大局已定,辽东残寇困守孤城,海上锁链已然铸成——是时候清算这笔账了。”
史可法略显忧色:“陛下,是否待辽东彻底平定,再图南海?若同时与残虏、西夷交恶,恐兵力分散,力有未逮。”
“史先生过虑了。”朱慈烺语气坚定,“多铎退守盛京,粮道断绝,士卒离心,不过冢中枯骨耳。陆上有李定国镇北军、关宁军(若归顺)压境,海上有郑森铁壁封锁,其内部生变,指日可待。至于西夷——”他冷笑,“看似船坚炮利,实则各怀鬼胎。荷兰与西班牙在吕宋、香料群岛争斗百年,彼此仇深似海。他们在远东之力,不过千人、数十舰,何足惧哉?朕偏要趁其惊疑未定之际,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廓清海疆!”
他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不容置疑的帝王气魄:“传旨南京:荷兰使团抵达后,先由礼部循例接待,赐馆安置,晾其三五日。待朕处置完辽东军务,再行召见。届时,朕倒要看看,他们能拿出什么‘诚意’——是拱手归还台湾,还是等着朕亲率水师去取?”
“臣遵旨。”史可法郑重记下。
此时,东厂提督韩赞周悄步上前,低声道:“皇爷,郑森提督八百里加急密报。”
朱慈烺接过火漆封缄的奏匣,迅速展开浏览,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满意之色:“好!郑森做得极好!”他扬声说道,“他已完全掌控旅顺至庙岛列岛一线,每日派出快船昼夜巡弋。近日又截获三批试图接应清军细作或偷运粮械的小艇,击沉两艘,俘获一艘,缴获密信数封,皆指向盛京内乱之象。辽东沿海,已被他打造成铜墙铁壁,片帆不得出入!”
他将密报递予李定国等人传阅,继续道:“有郑森锁海,朕便可全力经营陆路。李定国!”
“臣在!”李定国踏前一步,甲胄铿然。
“你镇北军休整如何?”
“回陛下!兵员补至九成,火器、粮秣俱足,将士枕戈待旦,士气如虹,随时可战!”
“很好。”朱慈烺目光如刀,直指东北方向,“吴三桂那边,方光琛带回朕的条件已有月余。是降是战,他该有个决断了。你部即日向前推进,驻防永平、抚宁一线,对山海关形成高压之势。记住——暂不攻城,但需旌旗蔽日、鼓角震天,让他夜不能寐!朕要让他明白:降,则封侯世袭;抗,则灰飞烟灭。留给他抉择的时间,不多了!”
“臣,领旨!”李定国声震林樾,杀气凛然。
至此,朱慈烺的战略全貌已然清晰:
海上,以郑森、张煌言为双翼,构建绝对制海权,封锁辽东、震慑南洋,为未来收复台湾、经略吕宋铺路;
陆上,以李定国主力威逼山海关,迫使吴三桂速做抉择,同时稳控中原、西北,防止再生变乱;
外交上,则以“礼”为表、“势”为里,对藩属国施以规范约束,对西夷则以强硬姿态迫其让步。
海陆并进,刚柔相济。中兴之局,已非空谈,而是步步为营的现实推进。
散步结束,朱慈烺返回武英殿。案头堆满奏章,其中一份尤为醒目——南京格物院宋应星亲笔所呈《新式舰炮与爆破弹试制简报》。他翻开细读,眼中闪过锐利光芒:文中详述一种改良铸铁工艺,可使舰炮膛压提升三成;另有一种填装黑火药与铁屑的“震海弹”,试爆威力惊人,足以撕裂敌舰龙骨。
朱慈烺轻轻抚过纸页,低声自语:“利器在手,方能执天下之牛耳。”
他知道,无论是陆上的铁骑,还是海上的巨舰,真正的底气,从来不只是勇气与谋略,更是这永不熄灭的格物之火、科技之光。
窗外,暮色渐合,紫禁城钟声悠远。而帝国的车轮,正沿着他亲手规划的轨道,稳健、有力、不可阻挡地向前滚动——碾碎残敌,震慑四夷,重铸一个真正属于大明的日月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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