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晚跟着苏培盛快步穿过回廊。天色未明,灯笼在晨雾中摇曳。
年氏的院门大开,几个丫鬟跪在院中发抖。姜岁晚径直走进内室,只见年氏平躺在床上,脖颈处有一道浅淡红痕,双目紧闭。
她上前查看。悬梁的白绫还挂在房梁上,绳结松散。姜岁晚伸手摸了摸绳结边缘,布料崭新,没有受力痕迹。
“侧福晋何时被发现的?”她问跪在床边的丫鬟。
“卯、卯时三刻……”丫鬟声音发颤,“奴婢进来送洗脸水,就看见侧福晋挂在梁上……”
姜岁晚蹲下身,仔细观察年氏脖颈。红痕很浅,不符合自缢特征。她伸手探向年氏衣袖,在暗袋里摸到一个小药包。
药包还带着体温。她轻轻捏开一个小口,闻到苦杏仁的气味。
帘子突然被掀开。胤禛走进来,目光扫过她手中的药包。
“年遐龄今晨递了折子。”胤禛声音很低,“说侧福晋因忧思成疾,已送去庄子静养。”
姜岁晚握紧药包。假死药,庄子静养,这一切太过巧合。
“四爷相信年侧福晋会自尽?”她问。
胤禛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床上的年氏。年氏眼皮微动,呼吸略微急促。
姜岁晚站起身。她可以选择私下告诉胤禛真相,但年氏屡次陷害,她不想再忍。
“这不是自缢。”她提高声音,让门外的人都听见,“绳结松垮,脖颈没有勒痕。侧福晋衣袖里有这个。”
她举起药包:“苦杏仁味,是假死药。”
门外响起抽气声。年氏的手指微微蜷缩。
胤禛眼神一沉:“你说什么?”
“侧福晋服了假死药,制造自尽假象。”姜岁晚一字一句,“等被认定死亡后,药效过去就会醒来。届时年家会以静养之名接她出府。”
床上的年氏突然睁眼:“你胡说!”
姜岁晚不为所动:“侧福晋若不信,可以请太医验看。假死药服用后十二个时辰内,脉搏会变得极慢,但不会停止。”
年氏猛地坐起,脸色惨白:“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一验便知。”姜岁晚转向胤禛,“四爷,可否请太医?”
胤禛盯着年氏:“去请太医。”
年氏慌了:“四爷!您宁愿信她也不信我?”
“本王只信证据。”胤禛语气冰冷。
苏培盛快步离去。屋内陷入死寂,年氏死死瞪着姜岁晚。
太医很快赶到。他把过年氏的脉,脸色微变:“侧福晋脉象确实异常,缓慢无力,但……不像是将死之人。”
姜岁晚拿起药包递给太医:“请太医验看此物。”
太医接过药包,仔细嗅闻后蘸取少许品尝,随即吐掉:“确是假死药,含有苦杏仁和曼陀罗成分。其中还有一味西北特有的药材,只生长在年将军驻守的边境一带。”
年氏浑身一颤。
胤禛眼神骤冷:“年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年氏跪倒在地:“四爷明鉴!是、是姜岁晚陷害我!这药包一定是她放的!”
姜岁晚平静回应:“我今早才得知侧福晋出事,如何提前准备药包?况且这药包在侧福晋衣袖暗袋,我若强行塞入,侧福晋会毫无察觉?”
年氏语塞。
胤禛挥手让太医退下。他走到年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年遐龄今日递的折子,也是你安排好的?”
年氏低头不语。
“假死离府,再去庄子上与年家人会合。”胤禛声音里带着寒意,“你们年家,到底在谋划什么?”
年氏突然抬头,眼中满是怨恨:“四爷既然不信我,我留在府中还有什么意义?您眼里只有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与她无关。”胤禛打断,“是你年家手伸得太长。”
苏培盛从外面进来,在胤禛耳边低语几句。胤禛脸色更加难看。
“年羹尧私自调兵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胤禛盯着年氏,“你们年家急着把你弄出府,是怕牵连到你?”
年氏脸色煞白。
姜岁晚心中明了。年家这是见势不妙,想要保全年氏。
胤禛对苏培盛吩咐:“送侧福晋回房,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院子半步。”
年氏被带走后,胤禛转向姜岁晚:“你如何认出假死药?”
姜岁晚早有准备:“我曾在一本医书上见过相关记载。假死药多用苦杏仁和曼陀罗,服用后状若死亡,但药效过后便会苏醒。”
“那本医书现在何处?”
“入府前就已经遗失了。”姜岁晚面不改色。
胤禛没有追问,转而道:“今日你本可以私下告知本王。”
“侧福晋多次陷害,我不想再忍。”姜岁晚直言,“况且此事涉及年家,应当公开处置。”
胤禛微微颔首:“你做得对。”
他走到窗边,望着渐亮的天色:“年家这次,怕是难逃一劫。”
姜岁晚站在他身后:“四爷打算如何处置侧福晋?”
“暂时软禁。”胤禛转身,“等年家的事尘埃落定再说。”
姜岁晚明白,年氏的命运已经和年家绑在一起。年家倒台,她也就失去了依仗。
早膳时分,府中已经传遍年氏假死被抓的消息。姜岁晚去给福晋请安时,感受到各种复杂的目光。
乌拉那拉氏屏退左右,拉着姜岁晚的手:“妹妹今日做得很好。年氏这次,再难翻身了。”
姜岁晚低头:“我只是说出真相。”
“这真相来得正是时候。”福晋轻声道,“年家如今自身难保,年氏在府中也到头了。”
从福晋处出来,姜岁晚在回廊遇见胤禛。他似乎在等她。
“随本王来书房。”胤禛说完便转身先行。
书房里,十三爷已经在等候。见到姜岁晚,他露出赞许的目光:“姜格格今日可是立了大功。”
姜岁晚福了福身:“十三爷过奖。”
胤禛在书案后坐下:“年家的事,你怎么看?”
姜岁晚愣住。这种朝政大事,胤禛从未问过她的意见。
“妾身不懂朝政。”
“说说看。”胤禛坚持。
姜岁晚斟酌用词:“年将军手握重兵,若处置不当,恐生变故。”
十三爷点头:“四哥也是这个顾虑。年羹尧在西北根基深厚,贸然动他,确实风险很大。”
胤禛手指轻敲桌面:“年遐龄今日又递了折子,为年羹尧请功。”
“这是以进为退。”姜岁晚脱口而出。
胤禛挑眉:“哦?”
“年家知道皇上已经起疑,所以主动请功,表明忠心。”姜岁晚分析,“同时安排侧福晋假死离府,保全血脉。这是做了两手准备。”
十三爷惊讶地看着她:“姜格格看得透彻。”
胤禛眼中闪过深思:“继续说。”
“年家越是积极表忠心,越说明他们心虚。”姜岁晚道,“四爷不妨静观其变,等他们自己露出破绽。”
胤禛沉默片刻,忽然问:“若是你,会如何应对?”
姜岁晚谨慎回答:“妾身以为,当以证据说话。年将军若真有不臣之心,必定还有其他动作。”
十三爷笑道:“四哥,姜格格这话在理。咱们现在按兵不动,年家反而会自乱阵脚。”
胤禛颔首,对姜岁晚道:“今日起,你协助苏培盛整理年家往来的账目。”
姜岁晚怔住。这等于让她参与核心事务。
“妾身遵命。”
从书房出来,苏培盛已经在等候。他带着姜岁晚来到一间偏僻的厢房,里面堆满了账本。
“这些都是年家与王府往来的记录。”苏培盛指着一排书架,“四爷吩咐,要仔细核对,找出可疑之处。”
姜岁晚随手翻开一本账册。上面记录着年家送来的各种礼品和银两。
“年家出手很大方。”她注意到几个异常数字。
苏培盛压低声音:“年将军在西北,俸禄有限。这些银两来路可疑。”
姜岁晚明白他的意思。年羹尧可能贪污军饷,或者另有收入。
她开始仔细核对账目。现代学的会计知识派上了用场,很快发现几处账目不平。
“这里有问题。”她指着一笔账目,“这笔银子说是购置军需,但数额太大,不合常理。”
苏培盛凑近查看:“确实。西北驻军五万,这笔银子够买十万人的军需了。”
姜岁晚继续翻看,又发现几处类似问题。年家账目看似清晰,实则漏洞百出。
“年家太自信了。”她轻声道,“以为没人敢查他们的账。”
苏培盛叹气:“以往确实没人敢查。年将军圣眷正浓,谁也不敢得罪。”
“现在不同了。”姜岁晚合上账本,“四爷既然让我查,就是下了决心。”
傍晚时分,她已经整理出初步结果。年家近三年送入王府的银两,远超年羹尧的合法收入。
她带着账本去书房回话。胤禛和十三爷都在,神色凝重。
“查得如何?”胤禛问。
姜岁晚将整理的账目递上:“年家送来的银两,至少有三成来路不明。其中最大的一笔,与西北军饷发放时间吻合。”
十三爷拍案而起:“他果然动了军饷!”
胤禛面色阴沉:“还有吗?”
“年家与几个江南盐商往来密切。”姜岁晚又递上一本账册,“这些盐商经常通过年家向王府送礼,但礼品价值远超常理。”
“这是在借年家之手贿赂官员。”十三爷冷笑,“年羹尧好大的胆子!”
胤禛沉默良久,对十三爷道:“把这些证据整理好,递上去。”
十三爷会意,拿着账册快步离去。
书房里只剩两人。胤禛走到姜岁晚面前:“今日辛苦你了。”
“分内之事。”
“你可知这些证据意味着什么?”胤禛问。
姜岁晚点头:“年家恐怕难逃此劫。”
“年氏也会受到牵连。”胤禛注视着她的反应。
姜岁晚平静道:“侧福晋既然参与假死谋划,就该想到后果。”
胤禛微微颔首:“你倒是看得开。”
“不是看得开,是明白事理。”姜岁晚抬头,“做错事就该受罚,与身份无关。”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话倒是像你会说的。”
苏培盛在门外通报:“四爷,年侧福晋吵着要见您。”
胤禛皱眉:“告诉她,安分待在房里。”
苏培盛离去后,胤禛对姜岁晚道:“今日起,你搬回原来的院子。那里更安全。”
姜岁晚明白,这是对她的保护。年氏狗急跳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谢四爷。”
回到厢房,姜岁晚开始收拾东西。她看着这个住了不久的房间,心中感慨。入府以来,她一直想置身事外,却终究卷入了旋涡。
丫鬟帮她打包行李,小声说:“格格,听说年侧福晋在房里摔东西,吵着要见四爷。”
姜岁晚不为所动:“由她去吧。”
“她还说、说要找格格算账……”
姜岁晚停下手中的动作:“她现在自身难保,说这些气话罢了。”
收拾妥当,苏培盛带人来帮她搬家。回原院的路上,遇见几个侧福晋,她们看姜岁晚的眼神都带着敬畏。
如今府中人都知道,姜岁晚不仅得四爷信任,还亲手扳倒了年氏。
回到原院,这里比厢房宽敞许多。苏培盛吩咐丫鬟仔细打扫,又添置了几样家具。
“四爷吩咐,给格格换个舒适些的住处。”苏培盛解释。
姜岁晚道了谢。她知道,经过此事,她在府中的地位已经不同往日。
安顿好后,她照例去给胤禛送安神香。书房里灯还亮着,胤禛在批阅公文。
“账目都移交十三爷了?”他头也不抬地问。
“已经移交完毕。”
胤禛放下笔,揉了揉眉心:“年家的事,很快就会有个结果。”
姜岁晚将香囊放在桌上:“四爷不必太过忧心。”
“不是忧心,是在想后续安排。”胤禛看向她,“年氏之后,府中需要有个能管事的人。”
姜岁晚心中一动。胤禛这话,似乎别有深意。
“福晋一向打理得妥当。”
“福晋年纪大了,需要人分担。”胤禛意味深长地说,“你觉得谁合适?”
姜岁晚谨慎回答:“这是四爷该决定的事。”
胤禛轻笑:“你今日在书房不是说得头头是道?”
“朝政与家事不同。”
“道理相通。”胤禛站起身,“好了,你去休息吧。明日还要继续查账。”
姜岁晚福身告退。走到门口,胤禛忽然叫住她。
“今晚我会在书房待到很晚。”
同样的话,同样的意味。姜岁晚心中一暖,轻轻点头。
回到院中,她看着夜空中的明月。穿越以来,她一直想做个旁观者,却不知不觉成了局中人。
第二日清晨,消息传来:年羹尧被革职查办,年遐龄罢官回乡。年氏被贬为侍妾,迁往王府最偏远的院落。
一场风波,就此落幕。
姜岁晚在院中修剪花枝,苏培盛匆匆赶来。
“格格,四爷请您去书房。”
“有什么事?”
苏培盛压低声音:“八爷来了,说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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