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9月3日,一列闷罐火车就像一条灰黑色的巨蟒,在铁轨上缓缓蠕动。车厢里挤满了黔军3营的士兵,每个人都背着刚修好的汉阳造,腰间别着刺刀,脚上是新编的草鞋,有的士兵怀里还揣着半块用辣椒炒过的糙米饼——这是炊事兵老周凌晨赶制的,让他们路上当干粮。
陈砚站在车厢门口,扶着锈迹斑斑的铁门,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江苏的稻田一片金黄,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稻秆,要是在和平年代,现在该是收割的季节,可如今,田野里看不到一个农夫,只有偶尔闪过的废弃村庄,墙面上还留着日军轰炸的黑印,透着一股萧瑟。
“营长,物资都清点好了!”王锐挤过拥挤的士兵,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脸上带着些许紧张,“修好的65支汉阳造都分发下去了,每支枪配5发子弹;草鞋150双,全部分给没鞋的弟兄;糙米还剩600斤,够路上吃两天的。就是……就是弟兄们有点紧张,有的连枪都握不稳了。”
陈砚顺着王锐的目光看去,车厢角落,几个年轻士兵正互相攥着对方的胳膊,眼神里满是不安,其中就有那个十六岁的小兵,他怀里抱着汉阳造,手指在枪身上反复摩挲,嘴唇抿得紧紧的。而另一边,赵铁柱正带着几个老兵检查枪栓,动作熟练,嘴里还说着:“别紧张!鬼子也是人,咱们有枪有刀,怕啥?等下要是遇到鬼子,俺第一个上!”
陈砚拍了拍王锐的肩膀:“第一次上前线,紧张是正常的。你去跟弟兄们说,咱们不是去送死,是去打鬼子,保护家乡,只要听指挥,就能活着回来。另外,让赵铁柱把士兵分成小组,每组10人,选个组长,遇到情况好指挥。”
“俺这就去!”王锐点点头,转身挤进士兵堆里,扯着嗓子喊:“弟兄们,营长说啦,咱们听指挥,就能活着回来!现在赵铁柱哥要分小组,大家快组队!”
车厢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了些,士兵们开始主动组队,赵铁柱挨个确认每个小组的组长,多是些有经验的老兵,李老栓也当了一组组长,他拿着汉阳造,拍着组员的肩膀:“跟着俺,俺在绿营练过,知道怎么躲炮弹,保准让你们少挨揍!”
火车行驶了两个多小时,进入江苏常州附近的开阔地带。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像是打雷,却比雷声更尖锐。陈砚脸色一变,猛地站直身体,对着车厢里大喊:“所有人注意!是飞机!快卧倒!找掩体!”
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架银灰色的飞机从云层里钻出来,机翼上印着鲜红的“太阳旗”——是日军的侦察机!飞机飞得很低,几乎擦着树梢,螺旋桨卷起的尘土和落叶,落在火车顶上当当作响。
“鬼子的飞机!”有人大喊一声,车厢里瞬间乱了起来,几个年轻士兵慌得想站起来往车外跑,却被赵铁柱一把按住:“乱跑啥!飞机上有机枪,一开枪你就成筛子了!快卧倒!躲在座位底下!”
陈砚也扑到车厢地板上,同时拽住身边的小兵,把他按在自己身下:“别抬头!闭紧眼睛!”他余光瞥见飞机开始盘旋,机翼下的机枪口闪着冷光,心里一紧,对着车厢里大喊:“所有人把枪抱在怀里,身体贴紧车厢壁!别露出任何部位!”
“哒哒哒——”
日军侦察机的机枪响了,子弹像雨点一样打在火车车厢上,铁皮被打得“砰砰”作响,火星四溅。有的子弹穿透了车厢,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小洞,离得近的士兵能感觉到子弹擦着头皮飞过的风,吓得大气不敢喘。
“营长!这样躲着不是办法!俺们用步枪打下来!”赵铁柱趴在地板上,对着陈砚大喊,手里紧紧攥着汉阳造——他是苗家汉子,打猎时用过土枪,知道怎么瞄准移动的目标。
陈砚眼睛一亮——虽然汉阳造射程有限,精准度差,但多支枪一起反击,说不定能逼退侦察机。他对着车厢里大喊:“各组组长注意!组织弟兄们,等飞机低空盘旋时,用步枪朝机翼和驾驶舱射击!不求击中,只求逼退!注意轮流射击,别暴露太多人!”
赵铁柱第一个响应,他对着组员说:“俺喊‘打’,你们就一起开枪!瞄准飞机翅膀!”他从座位底下探出头,看着飞机的轨迹,等飞机再次低空掠过火车时,大喊:“打!”
“砰!砰!砰!”
十几支汉阳造同时开火,子弹朝着侦察机飞去,虽然大多打偏了,但有几发子弹擦着机翼飞过,吓得日军飞行员猛地拉高飞机,盘旋的轨迹乱了套。李老栓也组织组员射击,他经验老到,让士兵们“打提前量”,子弹落在飞机前方,逼着侦察机不敢再低空飞行。
陈砚也拿起身边的汉阳造,瞄准飞机驾驶舱方向,扣下扳机——“砰”的一声,子弹虽然没击中,但他能看到飞行员下意识地躲闪,飞机晃了一下。他心里清楚,步枪打飞机本就希望渺茫,只要能逼退就行,不能让士兵白白送死。
日军侦察机被连续的步枪射击逼得没办法,又盘旋了两圈,见火车上的士兵反击有序,没有乱作一团,知道捞不到便宜,终于调转方向,朝着东边飞去,轰鸣声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天空。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随后爆发出一阵欢呼——
“打跑了!把鬼子飞机打跑了!”
“俺们做到了!俺们敢跟鬼子对着干了!”
“营长厉害!要是没您指挥,俺们早慌了!”
陈砚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检查车厢里的情况——有两名士兵被流弹擦伤了胳膊,血流不止,但没有生命危险;车厢壁上满是弹孔,有的地方还嵌着子弹头,看着触目惊心。他松了口气,还好指挥及时,没有造成大的伤亡。
“王锐!拿草药来!给受伤的弟兄处理伤口!”陈砚喊道。
王锐连忙从背包里掏出草药——这是昨天从张家庄买来的,有止血的、消炎的,他蹲在受伤士兵身边,小心翼翼地用盐水清洗伤口,再敷上草药,用布条包扎好,动作熟练了不少:“别怕,这草药管用,过两天就好。”
赵铁柱走到陈砚身边,脸上带着兴奋:“营长,您这指挥太神了!俺们居然把鬼子飞机打跑了!以前俺听人说鬼子飞机多厉害,原来也怕咱们的步枪!”
“不是怕步枪,是怕纪律。”陈砚纠正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欣慰,“刚才要是大家乱作一团,乱跑乱喊,飞机的机枪就能扫倒一片。现在大家听指挥,组队反击,才能逼退飞机——这就是纪律的重要性,以后到了前线,更要守纪律,听指挥,才能少死人,多杀鬼子。”
士兵们都安静下来,认真听着——刚才的遇袭,让他们真切感受到了纪律的重要性,要是没有陈砚的指挥,没有小组的配合,后果不堪设想。那个十六岁的小兵走到陈砚面前,小声说:“营长,俺以后一定听指挥,不乱跑,俺想杀鬼子,也想活着回家。”
“好样的。”陈砚摸了摸他的头,“只要你听指挥,好好练,以后肯定能杀鬼子,也能活着回家见爹娘。”
火车重新启动,继续朝着淞沪方向行驶。车厢里的气氛不再是之前的紧张,而是多了几分底气——他们第一次直面日军,没有溃败,还逼退了侦察机,这对一支由农民、猎户组成的草鞋营来说,是莫大的鼓舞。
王锐整理着草药,对陈砚说:“营长,俺发现咱们的草药还是不够,刚才两个弟兄受伤,就用了一半,要是到了前线,受伤的弟兄多了,肯定不够用。”
陈砚点点头:“等下火车停靠小站,你去附近的村子看看,能不能再买些草药,多备点总是好的。另外,让赵铁柱再组织弟兄们练一遍隐蔽和反击动作,刚才还有人慌得忘了动作,得再巩固巩固。”
“俺这就去!”王锐和赵铁柱连忙行动起来,车厢里又热闹起来,有的小组在练卧倒,有的在练瞄准,李老栓还在给组员讲“躲飞机的窍门”,比如“听声音辨方向”“找厚铁皮的地方躲”。
陈砚靠在车厢壁上,望着窗外渐渐西斜的太阳,心里踏实了些——这次火车遇袭,虽然惊险,但也让士兵们初显纪律性,积累了直面日军的经验,这比任何训练都管用。他知道,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但只要保持这份纪律,这份团结,他们就有底气跟鬼子拼一拼。
远处的天空,隐约能看到硝烟的痕迹,那是淞沪战场的方向。陈砚握紧了手里的汉阳造,枪身还带着刚才射击时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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