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积水映着红蓝交替的警灯,林殊踩着碎玻璃往前跑时,战术靴碾过一片染血的枯叶,发出细碎的脆响。叶青蔓的对讲机还在持续发出电流杂音,最后那句“我在城西旧巷,找到无面组织的据点”像根烧红的针,扎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叶队!”林殊推开半掩的铁门,铁锈在掌心留下暗红的印子。仓库的空地上,叶青蔓蜷缩在墙角,防弹衣被划开一道狰狞的口子,鲜血浸透了深蓝色的警服,在地面积成一滩粘稠的水洼。她的右手还攥着配枪,左手却死死捂着胸口,指缝间不断涌出的血泡泛着诡异的泡沫——是被注射了神经性毒剂的典型症状。
“林殊……”叶青蔓的声音气若游丝,她艰难地抬起头,警帽滚落的瞬间,露出额角的伤口,血顺着眉骨流下,在脸颊画出扭曲的线。她的目光越过林殊的肩膀,望向仓库深处,那里的阴影里,似乎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沈如晦的身影紧随其后,急救包的拉链在奔跑中撞出急促的声响。他蹲下身撕开叶青蔓的防弹衣,指尖触到伤口边缘时猛地一颤——那是被特制匕首划开的,切口呈锯齿状,与三年前伏击案现场找到的凶器痕迹完全吻合。
“别管我……看墙上……”叶青蔓突然抓住沈如晦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濒死之人。她的另一只手摸索着口袋,掏出支被血浸透的口红,金属外壳上还沾着她的指纹,在警灯的映照下泛着冷光。
林殊的目光投向墙角的水泥墙。叶青蔓用口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东北方向,颜料被血晕染,边缘模糊成一片紫黑,却依然能看清箭头的尖端,直指仓库外的街道——那是通往省厅的方向,更准确地说,是通往沈如晦办公室的方向。
“箭头……第三格……”叶青蔓的喉结剧烈滚动,嘴角溢出淡粉色的泡沫,“抽屉……有证据……”
她的手突然垂落,口红“当啷”一声掉在积水里,红色的膏体在水面晕开,像朵骤然绽放又凋零的花。沈如晦的指尖停在她的颈动脉处,那里的搏动已经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最后一丝气息消散时,叶青蔓的眼睛还圆睁着,瞳孔里映着墙上那个未完成的箭头。
“封锁现场,通知技术科采集所有生物样本。”林殊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蹲下身捡起那支口红,膏体上的齿痕清晰可见——叶青蔓是咬开盖子的,当时她的手指已经开始抽搐,连拧开盖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口红的色号是正红色,林殊认得。去年表彰大会上,叶青蔓第一次涂这种颜色,说“要像男人一样冲锋陷阵,就得带点锋芒”。现在这抹锋芒,成了她留在世上最后的记号,刻在斑驳的水泥墙上,带着血的温度。
沈如晦的目光落在箭头的角度上。与水平线呈三十度夹角,尖端微微上扬——这是刑侦队常用的“紧急指向”暗号,比常规箭头更陡峭,意为“目标具有极高危险性,需立刻核查”。而这个角度,精准地对应着他办公室的方位,分毫不差。
“她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沈如晦的声音低沉得像仓库的阴影,他想起叶青蔓昨天在会议室的反常——反复确认他办公室的备用钥匙存放位置,借口讨论案情绕到他的办公桌前,目光在抽屉的位置停留了三秒,“她在给我们留后路。”
技术科的勘查灯照亮墙面时,箭头边缘的细微划痕显露出来。叶青蔓在画完箭头后,又用指甲反复刻过尖端,留下六道平行的刻痕——对应着无面组织的六级保密等级,说明她找到的证据,足以撼动组织的核心。
“口红里有东西。”林殊用镊子小心地剖开断裂的膏体,在底部发现一张卷成细条的纸,展开后是半张仓库的平面图,标注着“军火库”的位置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个极小的“老K”——省厅副厅长的代号。
沈如晦的呼吸骤然停滞。老K是负责监管枪支弹药的直接领导,叶青蔓上周还向他汇报过“军火库库存异常”,当时老K以“系统故障”为由搪塞过去。现在看来,所谓的系统故障,不过是无面组织偷运军火的障眼法。
“第三格抽屉里,肯定有老K与无面组织勾结的证据。”林殊将纸条放进证物袋,口红的膏体在袋壁上印下淡淡的红痕,像叶青蔓未干的血迹,“她故意用口红画箭头,是因为知道无面组织的人看不懂这种‘女性化’的标记,他们只会留意数字和符号。”
仓库外的警笛声渐远,留下的警员正在拉起警戒线。沈如晦最后看了眼墙角的叶青蔓,她的左手保持着握口红的姿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叶青蔓刚调来时,总跟着他学格斗,说“要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刑警队长”,现在她做到了,却永远停在了这条路上。
“走吧。”沈如晦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将叶青蔓的警帽轻轻盖在她脸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放一件易碎的瓷器,“不能让她白死。”
林殊跟在他身后,手里的证物袋随着步伐晃动,口红的红与血的红在袋内交织,像一幅惨烈的画。他忽然注意到平面图背面,有个用指甲刻的小太阳——是叶青蔓的标记,她总在重要文件上画这个,说“正义会像太阳一样,迟早照亮所有黑暗”。
车开向省厅的路上,沈如晦的目光一直盯着窗外。叶青蔓画的箭头仿佛刻在了视网膜上,尖端直指他办公室的方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忽然想起叶青蔓曾半开玩笑地说:“沈队,你那第三格抽屉总锁着,里面该不会藏着什么秘密吧?”当时他只笑了笑,没告诉她,那里藏着林雾失踪前留下的最后一份报告。
现在想来,叶青蔓或许早就知道抽屉里的秘密,她用生命画下的箭头,不仅是指向证据,更是在告诉他:“别再藏了,是时候揭开一切了。”
省厅大楼的灯光在雨幕中泛着暖黄,沈如晦站在办公室门口,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手却顿住了。他仿佛能看到叶青蔓在巷口挣扎的身影,看到她咬开口红盖子时的决绝,看到那道穿透黑暗的红色箭头,正带着无数未说出口的话,指引他走向那个尘封的抽屉。
林殊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坚定:“打开吧,她在等我们。”
钥匙转动的“咔哒”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像一声迟到的回应。沈如晦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第三格抽屉的轮廓在 desk lamp(台灯)的光线下渐渐清晰,仿佛里面不仅藏着证据,还藏着叶青蔓用生命守护的、沉甸甸的希望。
毕竟,那是用口红画就的箭头,是浸着血的指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的、用生命点燃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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