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季鲸落住在慕砚青公寓的事实,逐渐成为一种习惯。
慕砚青似乎也默认了这种状态。他依旧忙碌,但回公寓过夜的频率明显增加了。他甚至会吩咐助理,定期采购一些季鲸落喜欢的食材和水果,虽然他从不会过问。
那个“同睡”的约定,也成了他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季鲸落不再需要每次都可怜兮兮地哀求,有时只是一个眼神,或者在他门口略显不安的徘徊,慕砚青便会无声地让开位置。
卧室里那张大床,中间的界限依然分明,但季鲸落偷偷占据的位置,在不知不觉中,向中心挪动了一点点。他会在深夜,趁着慕砚青熟睡(他猜测的),偷偷地、贪婪地呼吸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脸颊不再那么苍白,眼底的青黑也淡去了不少。在秦医生的引导下,他开始重新尝试拿起画笔。起初只是简单的线条和色块,后来,他画窗外城市的日出,画茶几上的一杯清水,画书房里那个低头工作的模糊侧影……笔触依旧生涩,却不再充满毁灭性的黑暗。
他仿佛一株得到水分和阳光的植物,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舒展枝叶。
然而,这种看似平稳的状态下,暗涌流动。
季鲸落对慕砚青的依赖,有增无减。他开始不满足于仅仅是夜晚的同处一室和白天无声的陪伴。他会因为慕砚青一个无意中蹙眉的动作而忐忑半天,会因为他某天比平时晚归一小时而坐立不安,甚至会偷偷留意他接电话时的语气,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与自己相关的情绪。
他的喜怒哀乐,几乎完全系于慕砚青一身。
慕砚青对此,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淡漠的态度。他给予庇护,给予物质,甚至给予了身体的靠近,但在情感上,他依然像一座封冻的冰山,让人无法窥见其下的丝毫波澜。
他会接受季鲸落的靠近,但从不主动。
他会回答季鲸落的问题,但从不延伸。
他会默许季鲸落的存在,但从不表示需要。
这种若即若离,这种看似得到却又仿佛随时会失去的感觉,让季鲸落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微弱的安全感,变得摇摇欲坠。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敏感,慕砚青一丝一毫的冷淡,都能在他心里放大成即将被抛弃的信号。
一次,慕砚青连续两天因为一个重要的跨国并购案没有回公寓,只让助理打电话告知了一声。
那两天,季鲸落几乎彻夜未眠,即使没有做噩梦,他也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慌。他不停地看手机,生怕错过任何消息,画到一半的画也彻底搁置。
直到第二天晚上,慕砚青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公寓,季鲸落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到他面前,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哥哥!你……你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哽咽和如释重负。
慕砚青解领带的动作顿了一下,看着他那副仿佛被遗弃了很久的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嗯。”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音节。
季鲸落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不停地问:“你吃饭了吗?累不累?要不要我给你放洗澡水?”
他的热情和关切,几乎要满溢出来,带着一种慌乱的、讨好的意味。
慕砚青停下脚步,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他写满不安的脸上,看了他许久,才淡淡地说:“不用。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那一刻,季鲸落脸上努力挤出的笑容僵住了。他感觉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冰凉刺骨。
照顾好自己……哥哥是不是觉得……他很烦?觉得他太过依赖,成了新的负担?
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他。
晚上,他依旧抱着枕头站在慕砚青门口,眼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怯懦和不确定。
慕砚青看着他,这次沉默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
就在季鲸落以为他终于要拒绝,心脏一点点沉入谷底时,慕砚青却还是让开了门。
季鲸落几乎是踉跄着进去的,躺下后,他将自己紧紧蜷缩起来,背对着慕砚青,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头。
他得到了允许,却比被拒绝更加难过。
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那扇对他打开的门,背后依然是冰冷的墙壁,而非温暖的怀抱。
他的依赖,他的靠近,或许自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哥哥的纵容,可能仅仅是因为……那微不足道的怜悯,和一份甩脱不掉的责任。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比任何噩梦都要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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