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寒气刚把雁归村的河面冻出薄冰,村头的老槐树下就支起了竹篾摊子 —— 村民和流民们围坐在草席上,手里的竹篾在指间翻飞,很快就编出半只竹筐的雏形。晋北有 “冬闲编筐,春耕不慌” 的老话,冬闲时编好竹筐、竹筛,开春播种、秋收运粮都能用,流民里老周最会编竹活,此刻正手把手教着村里的后生,竹篾碰撞的 “沙沙” 声裹着暖意,把寒气都冲散了些。
“编筐得先把竹篾泡软,不然容易断,筐底要编‘米字格’,才结实,装粮食不塌底!” 老周手里的竹篾灵活得像条蛇,他一边编,一边给身边的狗蛋爹演示,“你看,每道篾都要拉紧,间距匀了,筐才好看又耐用。” 狗蛋爹学得认真,手指被竹篾划了道小口子,也只是用嘴吸了吸,接着编:“明年春耕要装谷种,俺得多编几个,给村里也送两个。” 旁边的妇女们则在分拣晒干的谷种 —— 刘嫂手里拿着个小筛子,把谷种里的碎粒、虫蛀粒筛出来,张婶坐在旁边,教她辨认好种子:“选种要挑粒圆、脐红、无虫眼的,这样播下去出芽率高,俺们去年的荞麦种就是这么选的,长得可壮实。”
晚秋蹲在谷种堆旁,手里捧着把谷种,时不时往阳光下照一照 —— 她悄悄往谷种里混了点空间培育的 “壮芽种”,颗粒比普通谷种饱满些,却只说是 “从示范田挑的头批谷穗,留种最好”。陆承泽本该来帮忙记录选种数量,却坐在槐树根上,手里捏着半根竹篾,眼神飘向村口 —— 早上王干事来送 “知青返城名额申报表” 时说,这次返城名额有限,能进县城的农机厂,是多少知青盼不来的机会,可他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拽着,挪不开步。
“陆知青,你看俺编的筐行不行?” 苏小石头举着个刚编好的小竹筐跑过来,筐底还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认真,“俺编这个给你装谷种,要是你明年还教俺们种豌豆,俺再给你编个大的!” 陆承泽接过小竹筐,指尖碰到粗糙的竹篾,心里忽然一酸 —— 这筐子虽不精致,却是小石头攒了三天竹篾编的,还有老周昨天偷偷给他留的 “编筐口诀”,刘嫂塞给他的炒谷粒,这些细碎的温情,比城里的工厂名额更让他舍不得。
正沉浸在纠结里,张富贵骑着车来了,车把上挂着个 “流民口粮核查本”,径直走到谷种堆旁:“公社让查流民的冬储口粮,你们肯定多给流民分了粮,不然他们哪有力气编筐?今天必须重新算!” 他伸手就要去翻选种的布包,被老村长一把拦住:“张副主任,流民的口粮都是按工分算的,账本上记得明明白白,老周他们上个月干了二十八个工,分六十斤谷,刘嫂干了二十五个工,分五十斤,你要是不信,让晚秋给你念工分记录!”
晚秋立刻从布包里掏出工分账,翻开 “流民工分” 那页,声音清亮:“11 月 5 日,老周、狗蛋爹修窖房,各记 1.5 工;11 月 8 日,刘嫂、流民妇女们选种,各记 1 工;11 月 12 日,全体流民编竹筐,共记 23 工……” 她念得条理清晰,每笔工分都有村民签字作证。李大夫也走过来,掏出个小本子:“我可以作证,流民每天的出工情况我都看在眼里,没多记一分工,他们分的口粮,刚够过冬,要是再扣,就得饿肚子了!”
张富贵翻着工分账,又看了看围过来的村民 —— 老周攥着手里的竹篾,眼神里满是警惕,刘嫂把小石头护在身后,连平时和气的张婶都皱着眉,他知道这次又挑不出错,只能悻悻地把账本还回去:“算…… 算你们账没毛病,要是以后发现流民偷懒,我还会来查!” 说罢,骑上车就走,车轱辘压过冻硬的土路,发出 “咯吱” 的响声,像在泄愤。
张富贵走后,槐树下又热闹起来。老周拍了拍陆承泽的肩:“陆知青,别理他,俺们知道你心善,要是你真要走,俺们也不怪你,但要是能留下,俺们肯定跟着你好好种粮!” 刘嫂也跟着说:“是啊,你教俺们种谷子、搞套种,俺们还想跟着你学更多呢,明年咱把示范田再扩大点,收更多粮!”
陆承泽握着手里的小竹筐,又看了看眼前的谷种堆 —— 饱满的谷粒在阳光下泛着光,竹篾的清香飘在风里,村民和流民的笑声裹着暖意。他掏出兜里的返城申报表,指尖在 “申请返城” 那栏上方顿了顿,又慢慢移开 —— 城里的工厂名额虽好,可这里有他种过的地、教过的人,有比名利更珍贵的温情。“我…… 我再想想,等 12 月政策定了,再给大伙答复。” 他把申报表折好,塞进兜里,这次说话的声音,比之前坚定了些。
傍晚时分,竹筐编好了二十多个,谷种也选完了,装在陶瓮里,盖着红布,等着开春播种。村民和流民们坐在槐树下,分着张婶蒸的糜子糕,热乎的糕咬在嘴里,甜得人心暖。晚秋递给他块糜子糕:“先吃点,不管你选啥,大伙都理解你。但你要记得,雁归村永远是你的家。” 陆承泽接过糕,咬了一口,甜香在嘴里散开,心里的纠结慢慢淡了些 —— 他知道,自己的答案,其实早就藏在这些温情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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