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在冰冷光滑的黑暗管道内壁上下滑,速度越来越快。
失重感混合着刺骨的寒意,以及那股越来越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机油与防腐剂混合气味,几乎让她窒息。
四周是纯粹的黑暗,只有作战服肩部自动激活的微弱冷光灯,在管壁上投下摇曳不定、鬼魅般的光斑,勉强照亮身前一小片区域。
她试图用手脚减缓下滑的速度,但管道内壁覆盖着一层滑腻的冰霜,几乎无处着力。
只能尽量调整身体姿态,避免在高速下滑中失控撞击到可能存在的弯道或障碍物。
耳朵里充斥着气流呼啸而过的声音,以及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巨响。
在这绝对的黑暗与未知中,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必须保持冷静!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回忆着脑中的研究所结构图。
这个管道系统,在图纸上只有粗略的标注,属于“废弃或待检修”区域,详细信息缺失。
她赌的是,这些管道最终会与研究所主体的某些次要维护通道相连。
突然,下滑的趋势猛地一变!管道出现了一个近似直角的大弯!
“砰!” 尽管她已经尽力蜷缩身体,左肩还是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金属弯道上,剧痛瞬间传来,让她闷哼一声。
巨大的离心力几乎要将她甩出去!
她死死咬住牙,凭借着过人的核心力量,硬生生扛住了这剧烈的转向,身体在管道内壁擦出一串火星,继续向下滑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却仿佛耗尽了全部力气。
下滑的速度开始减缓,管道变得平缓,最终,她感觉身体一顿,滑行停止了。
她落在了一处相对平坦的、积满不知名粘稠液体和冰碴的地面上。
冷光灯照射出去,这里似乎是一个管道交汇处的检修井,空间不大,四周有几个不同口径的管道入口,黑黢黢地不知通向何方。
空气中那股怪味在这里几乎凝成了实质,冰冷、污浊,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她迅速检查了一下自身状况。左肩传来阵阵刺痛,可能有些淤伤,但骨头应该没事。
体能消耗巨大,寒冷如同附骨之疽,再次一点点侵蚀过来。
最麻烦的是,通讯器里传来持续的、细微的静电噪音,信号在这里变得极不稳定。
“队长?‘黑鼠’?听到请回答。”她压低声音尝试呼叫。
只有滋啦的电流声回应。
她孤立无援了。
必须尽快找到出路,与队伍汇合!五分钟的窗口正在飞速流逝!
她强迫自己忽略左肩的疼痛和环境的恶劣,快速观察这个检修井。几个管道入口,该走哪一个?
图纸上没有标注!
她的目光扫过地面,突然定格在那些粘稠的液体和冰碴上。其中一条口径较大的管道入口边缘,似乎有一些……非自然的刮擦痕迹,而且那里的液体显得比较“新鲜”,尚未完全冻结。
有东西经常从这里通过!很可能是维护机器人,或者……是某种生物?
没有时间犹豫了!就选这条!
她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矮身钻进了那条管道。
这条管道比之前滑下来的要狭窄一些,需要她半蹲着才能前进。
内壁依旧冰冷滑腻,脚下是混合着冰碴和污物的积液,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管道内寂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放大了数倍。
冷光灯的光束在黑暗中艰难地穿刺,只能照亮前方短短几米。
走了大约几十米,前方似乎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并且传来了一种低沉的、有规律的“嗡嗡”声,像是某种大型设备的运行噪音。
有光!有声音!可能接近目标区域了!
她心中一紧,更加小心地放轻脚步,几乎是贴着管道壁向前挪动。
光亮和声音越来越清晰。她来到管道的尽头,这里被一道锈迹斑斑的金属栅栏封住,栅栏的另一边,似乎是一个宽敞的、布满各种管道和阀门的设备间的一部分。
黄色的灯光从栅栏缝隙透进来,那“嗡嗡”声正是来自房间深处的某个大型机器。
她透过栅栏缝隙向外观察。设备间里似乎没有人,只有机器在不知疲倦地运转。
这里很可能已经进入了研究所的内部,只要能打开这道栅栏……
她仔细检查栅栏,发现它是由几个巨大的螺栓固定在管道口上的,锈蚀严重。
徒手肯定无法拧开。
她再次取出“静默切割者”,调整到适合切割金属栅栏的模式。虽然可能会产生一些热量和微小噪音,但顾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她将切割器对准一根栅栏,准备启动时!
“咚…咚…咚…”
一阵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从设备间的门外传来,由远及近,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有人来了!
苏宁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收回切割器,身体紧紧贴回管道深处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屏住了。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接着是电子门锁开启的“嘀”声。
门,开了。
一道狭长的身影投射进来,伴随着略显拖沓的脚步声。
是一名穿着白色研究员制服、戴着厚重眼镜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板,嘴里还嘟囔着关于“能量波动异常”的术语。
他似乎只是例行巡查,并未第一时间注意到管道口栅栏后的异常。
苏宁儿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蜷缩在管道最深的阴影里,连冷光灯都瞬间关闭。心跳如擂鼓,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她生怕这声音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研究员在设备间内踱步,检查了几个仪表读数,在记录板上写写画画。
他的脚步几次靠近管道口,最近时,苏宁儿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咖啡味和消毒水气息。
时间仿佛凝固。
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握紧了手中的切割器,准备在最坏的情况下发动突袭。
幸运的是,研究员似乎并未对那道锈蚀的栅栏产生怀疑。他打了个哈欠,嘟囔着“又是误报”,转身走向门口。
电子门锁再次发出“嘀”声,门缓缓关闭,脚步声渐行渐远。
苏宁儿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打开冷光灯,再次将“静默切割者”对准栅栏的锈蚀螺栓。
这一次,她不再顾忌可能产生的微小噪音和热量,将功率调到最大!
“滋——” 细微但清晰的高频振动声在管道内回荡,螺栓与栅栏连接处迅速变得暗红、软化。刺鼻的金属熔炼气味弥漫开来。
几秒钟后,“哐当”一声,一根栅栏连同固定的螺栓一起掉落在地上,发出了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的撞击声。
苏宁儿心中一紧,侧耳倾听。门外没有传来新的动静。
她不敢再等,立刻从切割出的缺口处钻了出去,轻盈地落在设备间冰冷的地面上。
她迅速环顾四周。
这里果然是研究所的内部区域,与图纸标注一致。
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微微一惊——墙壁、天花板,甚至部分地面,都是光滑如镜的特殊材质!
无数个她的倒影在四面八方出现,扭曲、重叠,使得空间感变得极其混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万花筒。
那低沉的“嗡嗡”声来源于房间角落一台不断散发着寒气的巨型低温冷却机组
她像一道幽灵,借助镜面的反射观察着自身前后左右的情况,小心地避开可能存在的压力传感器或光束警报器,快速向室内深处移动。
很快,一个孤立的、由钛合金打造的几何形平台出现在视野中央。
平台上,一个特制的透明冰匣正散发着缕缕寒气,内部柔和的蓝色灯光,聚焦在正中那枚静静躺着的、泛着幽蓝色微光的金属芯片上。
就是它!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谨慎地靠近。冰匣没有任何物理锁具,但表面流动着淡淡的能量光泽,显然需要特定的生物信息或能量频率才能开启。
不能硬来!她回忆着“黑鼠”可能使用的技术手段,迅速从工具包中取出一个万用接口解码器,连接到冰匣侧面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型端口上。
解码器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滚动,与冰匣的防御系统进行着无声的对抗。
时间再次变得漫长,远处隐约传来的警报声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滴——”
一声轻响,冰匣表面的能量光泽瞬间消失,透明的盖子无声地滑开。
一股极寒的雾气涌出。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手套传来,那枚仅有指甲盖大小、却可能承载着无数秘密的“芯片”,终于被她牢牢握在手中。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极致的紧张与危险并未结束,反而才刚刚进入白热化!
几乎就在她拿到芯片的同一瞬间!
“呜——呜——呜——”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研究所!
红色的警示灯在镜面墙壁上疯狂闪烁,将无数个她的倒影染上血色!
“黑鼠”在样本库那边肯定触发了更高级别的警报!整个研究所像被彻底捅了的马蜂窝,瞬间沸腾起来!
密集的脚步声、严厉的呼喊声、武器上膛的金属撞击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通过镜面的反射和传导,变得无处不在,仿佛有千军万马正从各个方向包围而来!
撤退路线,几乎全部被封死!
来时的通风管道传来了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显然是某种防御机制被激活,或者更糟!
更多的“猎犬”被放了进来。
主要的通道口红光闪烁,厚重的安全闸门正在缓缓降落。
备用电源维持着最基本的防御系统,而此刻,这些系统全都变成了索命的绞索。
苏宁儿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结构图的每一个细节。常规出口已然无望。
她的目光投向上方——
错综复杂的管道系统和结构钢梁,如同巨兽的骨架,在镜面天花板的反射下,延伸出无数令人眩晕的倒影,直至消失在黑暗的穹顶。
只有向上!
她将芯片塞进特战服最内层、一个防水防扫描的暗袋中。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依旧刺痛的肩膀,猛地向上一跃,双手精准地抓住了头顶一根粗壮的冷却管道。
冰冷的金属几乎要粘掉她手部的皮肤。
她不敢停顿,依靠着强大的臂力、核心力量和过人的柔韧性,像一只真正的壁虎,在纵横交错的管道与钢梁间艰难而迅速地向上攀爬。
下方,手电筒的光柱已经开始在镜面设备间里疯狂扫射,无数光影碎片随着她的移动而晃动,呼喊声近在咫尺。
子弹偶尔呼啸着从下方掠过,打在金属结构或镜面上,迸射出耀眼的火花和碎裂的晶片,如同下起了一场危险的玻璃雨。
她咬紧牙关,忽略了下肢因寒冷和过度用力而产生的麻木感,眼中只有上方那片深邃的、倒映着无数混乱光影的黑暗。
攀爬,不停地攀爬!汗水刚渗出就被冻结,呼吸在面罩内凝成白霜,又被炽热的体温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触碰到了一层冰冷的、带有弧度的金属内壁。
是研究所的穹顶!
手指在光滑的金属壁上仔细摸索,寻找着任何可能的薄弱点。
终于,在靠近边缘的一处,她摸到了一道细微的、似乎是因为常年热胀冷缩而形成的缝隙,旁边还有一个不起眼的、用于检修的微小螺栓孔。
有希望!
她取出工具包里的微型激光切割器,能量已经所剩无几。
将功率调到最低,对准那道缝隙,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热线射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伴随着下方越来越近的搜索声和镜面破碎的噪音。
切割极其缓慢,金属只是微微发红。
快!再快一点!
“咔哒。”一声轻响,一块约莫脸盆大小、形状不规则的金属板终于被她小心翼翼地卸了下来。
外面,是肆虐的风雪和墨一般的夜空。
缺口很小,但对于身材纤细的她来说,勉强足够。
她毫不犹豫,收拢身体,如同柔软的猫科动物,艰难地从那个狭小的缺口中钻了出去。
瞬间,狂暴的风雪如同重锤般砸在她身上,几乎让她窒息。
她正站在研究所穹顶的最高处,脚下是近乎垂直的、覆盖着厚厚冰层的金属弧面。
下方,是几十米的高度,以及一片被积雪覆盖的、相对平坦的坡地。
白茫茫一片,看似柔软,但从这个高度坠落,足以让人骨断筋折。
身后,追兵的声音似乎已经到了穹顶下方。她甚至能听到他们用工具撬动检修口盖板的声音。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其他选择!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漆黑的缺口,深吸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纵身向下一跃!
身体在空中失控地翻滚,耳边是风的尖啸。她尽量调整姿态,试图用受过训练的翻滚动作缓冲坠落的力量。
“轰!”
一声闷响,她重重地砸进了厚厚的积雪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剧烈的疼痛瞬间从多个部位传来,脚踝、腰部、以及先前撞伤的左肩。
冰冷的雪沫灌满了她的脖颈和袖口,但此刻,占据她全部感官的,是那几乎让她晕厥的疼痛。
她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瘫在雪窝里,一动也不能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的肋骨。
寒冷似乎暂时被这更强烈的痛苦所压制。
完了吗?挣扎了这么久,最终还是……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旁。
是 “墓碑”。
他低头看着雪地里动弹不得的苏宁儿,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有询问,没有安慰,甚至没有确认她是否还活着。
他只是俯下身,像扛起一袋货物般,将她粗暴地甩在了自己坚硬如铁的肩头上。
“呃!” 苏宁儿痛得几乎咬破嘴唇。
他肩甲上冰冷的金属边缘和坚硬的棱角,正好卡在她柔软的腹部和受伤的肩膀上,每一下颠簸都带来新的痛苦,比冰冷的风雪和摔落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
她像一件没有生命的装备,被他扛着,在风雪中快速移动,远离那片喧嚣渐起的研究所。
意识在剧痛和寒冷的交替侵袭下逐渐模糊。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唯一的念头是:芯片,还在身上。
而扛着她的这个男人,他的“帮助”,比任何已知的危险,都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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