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油灯下,季博达的指尖微微发颤。小红却不再是记忆中那个能被他包裹住的小不点了。
你长高了。季博达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少女的双眼已经可以平视季博达的头顶了,四个月前明明是季博达更高一些的。小红把脸埋在他肩窝,破迷彩服上冰冷的雨水被她呼出的气息一点点焐热。
丧彪在旁边了一声,手指戳了戳老鼠的肋骨:你小子怎么没长个?老鼠龇牙咧嘴地躲开。
“那是因为我们长得一样快。”
现在我们有一百四十八人了。季博达松开小红,从战术背心里掏出自制地图铺在弹药箱上。染血的图纸展开,露出密密麻麻的标记点:三个加强排,一个指挥组,还有...
等等!小红突然打断他,转身掀开角落的防水布。堆积如山的肉干哗啦一声倾泻而下,每条都泛着深褐色的油光。浓烈的香料味瞬间盖过了雨水的土腥气。
老鼠骄傲地挺起胸膛:三千四百斤!疣猪、羚羊,还有...他瞥了眼丧彪,突然压低声音:...很多很多闯进警戒区的鬣狗。
丧彪的眼睛在油灯下骤然放光。他抓起一条肉干咬住,一用力地掰断后半截扔给季博达:比咱们在卡桑加吃的玉米饼子强。
小红突然拽季博达的袖口。她不知从哪摸出个铁皮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发狙击枪子弹——正是季博达惯用的型号。弹壳底火处都用红漆点了细小的记号。
从叛军尸体上收集的。她眼睛亮得惊人,我知道你的SVd早没子弹了。
屋外的雨声忽然变大。季博达摩挲着那些子弹,铜壳上还留着小红手指的温度。他抬头看向这个曾需要他保护的女孩,此刻她正用磨尖的钢筋拨弄炉火,跳动的火光在她新添的伤疤上流淌——那是道从眉骨延伸到耳际的细长痕迹,再偏半寸就会要了她的命。
帕帕的巡逻队,小红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满不在乎地指了指伤疤,用他们的RpG燃料做的燃烧瓶,报销了五个人。
丧彪突然大笑起来,手掌拍得弹药箱砰砰作响。老鼠趁机把珍藏的半瓶威士忌偷出来,倒进四个锈迹斑斑的罐头盒里。
敬卡桑加强连!
四只铁罐在火光中相撞,酒液溅出的弧度像极了白天划破雨幕的弹道。屋外的暴雨仍在肆虐,但此刻,这个堆满武器与肉干的庇护所里,某种比子弹更炽热的东西正在悄然滋长。
晨光渗过雨云的缝隙,在泥泞的营地中投下斑驳的光影。季博达蹲在熄灭的炉火旁,用匕首拨弄着余烬,火星在他眼底跳跃。
还缺什么?他头也不抬地问道。
老鼠立刻挺直腰板,脏兮兮的手指一根根掰着数:盐、糖、木薯粉...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委屈,天天吃肉干,拉屎都像羊粪蛋。
小红靠在弹药箱堆成的上,霰弹枪横放在膝头。她漫不经心地接话:我的枪没子弹了。枪管上的烤蓝已经磨损,露出底下斑驳的金属原色。
季博达点点头,把需求写在了纸上——盐、糖、面粉、玉米粉、木薯粉、霰弹子弹。
你们要是能经常回来就好了。小红突然说。
季博达的手停在半空。他抬头,看见少女逆光站着,晨晖给她乱糟糟的短发镀了层金边。两年前那个会拽着他衣角哭鼻子的小女孩,如今眼里藏着比枪火更炽热的东西。
当他把小红拥入怀中时,闻到她发间有火药和鼠尾草的味道——这是活着的味道。
等我灭了帕帕...季博达的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小红把脸埋在他肩膀上,闷闷地说: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丧彪的枪托突然作响。他站在门口,独眼望着渐小的雨势:该走了。阳光照在他的耳廓上,那里新添了一道还未结痂的伤口。
季博达最后揉了揉小红的短发,指尖掠过她眉骨的伤疤。他抓起靠在墙边的步枪,枪带在肩上勒出熟悉的重量。
老鼠突然塞过来一个布包:路上吃。打开是几块掺了蜂蜜的肉干——这在营地是奢侈品。
雨又下了起来,但比昨日温柔。季博达和丧彪一前一后踏入雨幕,鞋子碾碎水洼里倒映的朝霞。走到营地边缘时,季博达回头——
小红站在了望塔上,挥着手。
她在说什么?丧彪眯起眼。
季博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好像在说...‘记得带糖’。
两个身影逐渐消失在雨雾中,泥地上的脚印转眼就被雨水抹去。只有季博达知道,小红的意思——
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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