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队的工作灯将屋内照得一片惨白，反而让那股颓败的气息更加无处遁形。相机快门声、仪器轻微的嗡鸣、以及技术人员压低嗓音的交流，构成了现场的主旋律。
吕木翰完全沉浸在他的世界里。他蹲在尸体旁，仿佛周遭的污秽与混乱都不存在。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精确与虔诚。
“林助手，记录。“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平静无波，“角膜高度混浊。尸斑位于身体背侧低位，指压部分褪色。尸僵存在于下颌、颈项及上肢各大关节。“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小心地用棉签擦拭死者的指甲缝，“指甲内过于干净，与环境不符。“
接着，他示意助手帮忙，极其轻柔地将尸体微微侧翻，检查背部皮肤。“背部及臀部可见大面积、边界不清的暗红色斑块，压之不褪色，“他仔细观察着，“固定性药疹……通常由某些特定药物过敏引发。但他手边的助眠药很少引起这种反应……“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需要重点排查他近期是否摄入过其他特殊药物，磺胺类、某些镇痛药、甚至是一些不常见的化合物。“他的语气里透出一丝遇到挑战时的专注。
严雪在一旁听着，递给他一个在沙发角落发现的、压扁的空药盒。“吕主任，看看这个。“
吕木翰接过，用强光镜仔细观察标签残迹，又凑近闻了闻。“不是标准药厂出品。印刷粗糙，成分表模糊……像是地下作坊或非正规渠道流出的东西。“他抬起头，看向严雪，“这可能是关键。需要立刻送回实验室做微量成分分析。“
“技术队，“严雪转身下令，“重点筛查他的电脑和手机，寻找近期频繁接触的、具有强烈心理诱导性的信息源。同时，留意任何与境外Ip、尤其是东南亚Ip有关的异常通讯或浏览记录。“
“是，严队！“
一个穿着技术队制服、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带些许疲惫的男队员正在一旁采集电脑键盘上的指纹。听到“东南亚Ip“时，他采集动作的节奏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很快恢复如常，继续工作，只是头埋得更低了些。
严雪和吕木翰退到门口走廊透气。
“……人心比任何药物都更难测，也更可怕。“严雪低声道。
吕木翰看着她眼底的疲惫，心中涌动的话语最终被压下。“人心难测，但行为有迹可循。药物会留下代谢痕迹，心理操控也会在数字空间和行为模式上留下印记。只要足够耐心，总能找到那条线。“他像是在说案子，又像是在说别的。
严雪转过头看他：“就像你总能从最细微的物证里找到答案一样？“
吕木翰沉默了一下，迎上她的目光。“我相信秩序。只是有时候，拼凑出完整的逻辑链，需要时间，也需要……勇气。“
这时，林洛洛从屋里探出头来：“严姐，吕主任！技术队好像在他电脑浏览器缓存里发现他最近频繁访问一个看起来是讨论海外医疗旅游和廉价器官移植的加密论坛，服务器节点跳转了很多次，最后一段好像在缅泰边境那边消失了。但帖子内容大多是暗语，看不太懂！“
严雪和吕木翰对视一眼，眼神同时一凛。
“医疗论坛？器官移植？“严雪皱眉，“这和他的死有什么关系？继续深挖！破解那些暗语！“
吕木翰也重新戴上了口罩：“我会重点筛查死者血液中是否有未知的免疫抑制剂或麻醉类代谢物残留。“
两人再次投入工作。那个技术队员，在不远处默默听着这一切，然后将一枚提取到的指纹样本，小心翼翼地、额外多封装了一份，放入了自己的口袋深处。他的额角，似乎有细微的汗珠。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而一根名为“阴谋“的黑线，已开始悄然将它们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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