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留下的那部冰冷手机,像一块肮脏的冰,被我随手扔进抽屉深处。
我没有像对待其他“藏品”那样将它封存进玻璃罐,那个仪式对我而言,已经失去了部分意义。
我不再是单纯的收藏家,而是试图驾驭风暴的学徒,尽管这风暴随时可能将我撕碎。
初次主动“剥离”和尝试“引导”带来的回响,远比我预想的要剧烈和持久。
身体的透支感在几天后才逐渐缓解,鼻腔黏膜破裂流血的症状消失了,但一种更深层次的疲惫感萦绕不去,仿佛灵魂被强行拉伸后又勉强塞回躯壳。
大脑深处总是残留着一种细微的、高频的嗡鸣,像是能量过度使用后的余震。
而体内那片意识海域,在经历了新“坐标”的注入和短暂的混乱冲撞后,并未恢复平静,反而达成了一种更加诡异、更加危险的动态平衡。
小雅的痴缠、薇薇的受虐、小雨的控制欲……还有其他无数模糊的“坐标”,它们不再各自为政地喧嚣,而是像不同颜色的毒液被倒入同一个容器,相互渗透、影响,形成了一种更加复杂、更难捉摸的混沌混合物。
最直接的影响是,我的“模仿”行为变得……更具综合性。
我不再是单纯地重复小雅或薇薇的某个特定动作。
有时,我会用薇薇那种带着钩子的、诱惑又挑衅的眼神,说出小雅那种卑微乞求的话语;有时,我又会一边无意识地模仿着穿针引线的动作,一边嘴角泛起享受痛苦般的扭曲微笑。
这些行为混杂在一起,显得愈发怪异和非人。
镜子碎裂后,我换上了一面新的,但如今我几乎不敢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那双眼睛深处,翻滚着太多不属于我的情绪,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近乎妖异的质感。
右眼下方的痣,在每一次能量波动后,颜色都似乎更深一分,现在已近乎纯黑,像一滴凝固的血,又像一个小型的黑洞,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光线。
我知道,这是“转化”必须承受的代价。
每一次使用力量,都在加深我与这些“坐标”的联结,都在将我推向“非人”的边界。
苏晓所说的“驾驭”,绝非易事,更像是在深渊的钢丝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我努力适应这种内部的新平衡,并尝试在意识中更稳固地构筑“锚点”堤坝时,外部的威胁,并未因我的隐匿而消失,反而以一种更具体的方式,敲响了我的门。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敲门。
是一个匿名的包裹,被直接放在了公寓的物业管理处,收件人写着“宴临”。
没有寄件人信息。
当我从物业那里拿到这个扁平的、书本大小的纸盒时,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爬升。
知道我这个地址,并且会用“宴临”这个名字的,除了极少数早期就知道我真实信息的核心粉丝,就只有……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污染源”。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拿着包裹回到公寓,反锁好门,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
拆开包裹,里面没有炸弹,没有恐吓信。
只有一叠照片。
最上面一张,是苏晓。
照片像是在远处用长焦镜头偷拍的,像素不算很高,但足以看清她的脸。
她穿着便装,走在一片老旧的居民区里,眉头微蹙,似乎在寻找什么。
照片的拍摄时间,就在最近两天。
下面几张,依旧是苏晓。
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
有她在“暗流”酒吧后门抽烟的侧影,有她走进那栋拆迁旧楼的背影……拍摄者显然对她进行了相当一段时间的跟踪。
最后一张照片,让我的血液几乎凝固。
那是苏晓住处的楼下!
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背影,正抬头凝视着楼上某个窗口。
虽然看不清脸,但那宽阔的肩膀和隐约的颈部轮廓,让我瞬间联想到了“暗流”酒吧里那个脖颈带疤的男人!
他不仅找到了我,他还找到了苏晓!
他在警告我。
他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知道我和苏晓有联系,他知道苏晓是我的“同类”,并且,他有能力找到我们任何一个。
一股混杂着恐惧和愤怒的情绪在我胸口炸开。
体内的混沌海域仿佛也感应到了这外部的威胁,那些代表着恐惧和不安的“坐标”开始剧烈躁动,试图影响我的情绪。
“稳住!”我对自己低吼,意识中的“锚点”爆发出冰冷的光芒,强行压下内部的骚动。
我是林宴,我不能被恐惧支配!
我立刻拿出手机,翻找出苏晓留给我的那个加密联系方式,发送了一条紧急信息:“你被跟踪了!他拍了你的照片,送到了我这里!”
信息发送后,如同石沉大海。
等待回应的每一分钟都无比煎熬。
我坐立不安,体内的能量因为情绪波动而更加不稳,右眼下的痣隐隐发烫。
一个小时后,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只有言简意赅的一句话:
“知道了。近期勿联。处理麻烦。”
“处理麻烦”?她要做什么?去找那个男人对峙?还是……
我无法想象。
苏晓的世界比我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
她看似冷静强大,但面对一个高浓度的“污染源”,她真的能应付吗?
这种无力感让我窒息。
我拥有了非常规的力量,却依旧无法掌控局面,甚至连累了我唯一的“同类”。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在极度的焦虑之中。
我不敢再轻易尝试“引导”能量,生怕在状态不稳时引发内部崩溃。
我也不敢再登录任何与“宴临”相关的账号,彻底切断了与过去世界的联系。
我像一只受惊的老鼠,蜷缩在自己的巢穴里,依靠着冰箱里所剩无几的食物度日,耳朵时刻竖起着,警惕着门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那个男人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苏晓的沉默,更像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直到第三天夜里。
我已经在沙发上浅眠,却被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共鸣惊醒。
不是声音,是一种来自意识深处的震颤!
来源……是书房!是那面“藏品”墙!
我猛地坐起,心脏狂跳。
这种共鸣感……和之前小雨来咨询时,以及我尝试引导能量时的感觉类似,但更加尖锐,更加……痛苦!
我冲进书房,没有开灯。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我看到那面墙上的数十个玻璃罐,都在极其轻微地、高频率地震颤着,发出细碎密集的“咔咔”声,仿佛里面的“坐标”正在经历某种巨大的痛苦或……恐惧。
发生了什么?
是苏晓吗?她在和那个男人战斗?
她的“处理”引发了某种波及到所有“坐标”的连锁反应?
我强忍着不适,靠近那面墙。
共鸣感最强烈的,是来自薇薇的那个破碎心形项链的罐子,以及小雨那部手机的抽屉方向。
它们都与那个脖颈带疤的男人有着最直接的联系!
罐子里的物件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微微扭动,散发出不祥的微光。
就在这时,我放在客厅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没有来电显示,没有信息提示。
屏幕上,自动跳出了一个模糊的、不断晃动的实时画面——
画面光线极其昏暗,似乎是某种夜视模式。
视角很低,像是在快速奔跑中拍摄的。
可以隐约看到粗糙的水泥地面,废弃的管道,还有……飞溅的、在夜视镜头下呈现诡异绿色的液体!
是血吗?!
紧接着,画面剧烈晃动,然后猛地定格。
一张脸,凑到了镜头前。
是苏晓!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渗着血迹,头发凌乱,眼神却依旧锐利,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疯狂和决绝。
她对着镜头,或者说,是对着可能看到这个画面的我,用口型无声地、艰难地说了两个字。
透过模糊摇晃的画面和夜视的失真,我辨认出了那两个字:
“快……逃……”
下一秒,画面猛地一黑,彻底中断。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恢复了待机状态。
书房里,所有玻璃罐的剧烈共鸣,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一切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我,僵立在冰冷的月光和浓郁的黑暗里,握着毫无反应的手机,浑身冰凉。
苏晓……
她失败了?
那个男人……他做了什么?
而他下一个目标,毫无疑问,就是我。
“快逃……”
我能逃到哪里去?
我看着那面在月光下沉默的、仿佛蕴藏着无数哀嚎的墙,又摸了摸右眼下那颗滚烫的、如同烙印般的黑痣。
逃不掉了。
从我将第一个“坐标”吸入体内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踏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绝路。
外部威胁已至,内部平衡岌岌可危。
除了面对,我别无选择。
我走到书桌前,拉开了那个放着小雨手机的抽屉。
冰冷的触感传来。
或许,是时候,主动去寻找一些……“答案”和“武器”了。
在这个由扭曲爱欲构成的黑暗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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