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面包车如同一条沉默的鱼,滑入城北愈发荒凉的区域。现代化的高楼大厦逐渐被低矮破败的旧厂房、废弃的仓库和长满荒芜杂草的空地所取代。路灯变得稀疏,光线昏黄,勉强照亮坑洼不平的路面。空气中也多了几分萧瑟和尘土的气息。
按照猫头鹰信息中模糊的提示和夏冰查到的旧地图,他们的目的地——那个名为“观星台”的废弃设施,应该就隐藏在这片被城市遗忘的角落深处。
血狼将车停在一个半塌的围墙后面,这里视野相对开阔,又能提供一定的遮蔽。众人悄无声息地下了车,迅速借助阴影隐蔽起来。
眼前是一片广阔的废弃厂区,远处,一座依着小土丘而建的、风格古朴的圆顶建筑轮廓,在稀薄的月光下若隐若现,那就是他们的目标——观星台。与周围工业废墟的格格不入,让它更添几分神秘和诡异。
“不对劲。”血狼压低声音,仅存的独眼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周围,“太安静了。”
确实,这片区域死寂得可怕。没有虫鸣,没有风声,甚至连常见的流浪猫狗的影子都看不到。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场,驱逐了所有活物。
扳手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地上的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紧锁:“有很淡的…化学药剂味,还有…铁锈和…某种腐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楚月紧张地操作着便携探测器,屏幕上的数据不断跳动:“环境辐射水平…正常偏低?但电磁背景噪音有异常波动,像是…某种低频干扰源。”
所有迹象都表明,这里绝非普通的废弃之地。
林风深吸一口气,意识与“源”连接。“源,全面扫描前方区域,重点探测生命信号、能量反应和结构异常。”
【扫描进行中…地表未发现明显生命信号…观星台主体建筑结构完整,但内部有大量金属反应和复杂空洞…检测到微弱的、非自然能量波动,来源位于地下深处…与‘星尘’辐射特征有部分吻合?警告:扫描受到不明干扰,精度下降。】
地下深处…星尘辐射…猫头鹰的信息再次得到侧面印证。
“按计划行动。”林风做出决断,“血狼,扳手,外围警戒,建立狙击点和撤退路线。楚月,尝试建立临时通讯中继,并监控能量波动。夏冰,婉清,跟我进去。”
分工明确,众人立刻行动起来。血狼和扳手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中,去寻找最佳的伏击位置。楚月则躲进车厢,将设备展开,开始工作。
林风、夏冰和苏婉清三人,则借着断壁残垣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那座孤零零的观星台靠近。
越是靠近,那股混合着化学药剂、铁锈和腐败的气味就越是明显。观星台的主体是用灰白色的石材砌成,圆顶已经破损了好几处,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空间。入口是一扇厚重的、早已锈蚀殆尽的铁栅栏门,歪斜地敞开着,仿佛一张巨兽的嘴巴。
夏冰打了个手势,示意停止。她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到门边,侧耳倾听片刻,又用一根加长的探测杆伸进去搅动了一下,确认没有明显的物理陷阱后,才对林风点了点头。
三人依次闪身进入观星台内部。
里面比外面更加破败和阴暗。月光从破损的圆顶窟窿照射下来,形成几道惨白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地上散落着破碎的仪器零件、腐朽的本桌椅和一些看不出原貌的垃圾。正中央,原本应该放置大型天文望远镜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生满铁锈的基座。
然而,吸引他们目光的,并非是这些破败的景象,而是墙壁上!
观星台环形的内壁上,竟然布满了各种涂鸦!不是普通的胡乱刻画,而是一些极其抽象、扭曲的图案,以及大量密密麻麻、如同疯人呓语般的公式和符号!这些涂鸦用的颜料似乎很特殊,在昏暗中隐隐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这些符号…”苏婉清捂住嘴,眼中露出惊骇,“有些…有些像是神经突触的简化模型…还有这个…是dNA螺旋结构的变异表达式…”
林风也认出了其中一些符号,与Π-0数据包中提到的意识映射理论有相似之处,但更加混乱和…疯狂。
夏冰则更关注实际威胁,她警惕地巡视着四周,手中的枪口微微移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这里不像有人近期活动的样子。”夏冰低声道,“但这些涂鸦…是新的吗?”
林风走近墙壁,仔细查看。颜料确实没有完全干透,但也不能确定具体时间。他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那些诡异的符号。
“不要碰!”苏婉清突然惊呼出声,声音带着恐惧,“我…我感觉很不舒服…这些图案…好像在…动?”
林风的手停在半空。他凝神看去,那些荧光符号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真的有一种极其细微的、流动的错觉?是心理作用,还是…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若有若无的…童谣哼唱声,从观星台的深处,那个通往地下的楼梯口方向飘了过来!
声音空灵、飘忽,调子古老而怪异,歌词含糊不清,但旋律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与Λ-7房间那少女的哼歌声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稚嫩!
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
还有别人在这里?是个孩子?
夏冰立刻举枪对准楼梯口,眼神锐利如刀。林风也将苏婉清护在身后,全神戒备。
哼唱声断断续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唱歌的人就在不远处徘徊。
“源,分析声源!”林风在心中急令。
【声源分析…频率异常…带有混响效果,无法精确定位。声纹特征…与数据库无匹配。警告:该声音可能带有潜意识暗示效果。】
潜意识暗示?林风心中一凛。
突然,哼唱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哭腔的小女孩的声音,从楼梯下方的黑暗中传来:
“你们…你们是来抓小雅的吗?”
声音稚嫩,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小雅?是谁?
林风和夏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我们不是来抓你的。”林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黑暗中沉默了片刻,然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小心翼翼地从楼梯拐角处探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一条脏兮兮的、明显不合身的白色连衣裙,头发枯黄,小脸瘦削,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但也充满了惊恐和警惕。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缺了一只眼睛的布娃娃。
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苏婉清的母性本能瞬间被激发,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语气温柔地问道:“小妹妹,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小女孩——小雅,看到苏婉清温柔的样子,戒备心似乎减弱了一些,但依旧不敢完全走出来。她小声地抽泣着说:“小雅…小雅没有家人了…他们…他们都被‘夜魔’抓走了…小雅躲在这里…只有贝比(她怀里的布娃娃)陪着小雅…”
夜魔?又一个陌生的词汇。
林风眉头紧锁。这个小女孩的出现太诡异了。在这片死寂的、充满异常辐射的废弃观星台,怎么会有一个幸存的小女孩?她说的话是真的吗?还是另一个陷阱?
夏冰的枪口虽然没有放下,但也不再直接指着小女孩,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小雅全身,试图找出任何破绽。小女孩的恐惧看起来不像是装的,她的身体状况也很差,符合长期营养不良的特征。
“小雅,你说‘夜魔’抓走了你的家人?‘夜魔’是什么?”林风尽量用缓和的语气问道。
小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她用力抱紧了怀里的布娃娃,声音带着哭腔:“夜魔…夜魔是晚上出来的怪物!它们没有影子!会发出好听的声音…然后…然后就把人抓走了!爸爸…妈妈…还有彼得叔叔…都被抓走了!小雅躲在衣柜里…才没有被发现…”
她的描述虽然稚嫩,却让林风等人心中泛起寒意。没有影子?发出好听的声音?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某种…精神控制或者诱捕装置?
难道这“观星台”附近,真的存在某种未知的危险?而这个小女孩,是唯一的幸存者和目击者?
“小雅,你在这里躲了多久了?靠什么生活?”苏婉清心疼地问道。
“小雅…记不清了…好久好久…”小雅茫然地摇了摇头,“小雅吃…吃地洞里长出来的会发光的蘑菇…还有…还有下雨的时候接水喝…”
发光的蘑菇?难道是受到辐射变异的菌类?
情况越来越扑朔迷离。这个小女孩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们寻找“旧友”和“真实”的计划。她本身,就成了一个最大的谜团。
是巧合?还是猫头鹰安排的又一环?
林风看着小雅那双充满恐惧和无助的大眼睛,心中充满了疑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他无法判断这个小女孩是敌是友,但无论如何,将她独自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显然是不人道的。
他看了一眼夏冰,夏冰的眼神依旧冰冷,但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可以暂时带上她,但必须严加看管。
“小雅,这里很危险,你跟我们一起走,好吗?”林风蹲下身,平视着小女孩,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温和。
小雅犹豫地看着林风,又看了看苏婉清,最后目光落在夏冰冰冷的枪械上,身体害怕地缩了缩。
苏婉清连忙上前,柔声道:“小雅别怕,这个姐姐是保护我们的。跟我们一起走,我们带你去找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或许是苏婉清的温柔起到了作用,小雅最终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紧紧抓住了苏婉清的衣角,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一个意外的相遇,一个神秘的女孩,一首诡异的童谣。
观星台的地下隐藏着什么?“夜魔”究竟是什么?而这个小雅,又会将他们引向怎样的未知?
星陨之地的谜团,因为一个无声出现的谜童,变得更加深邃难测。他们的探寻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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