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芬一冲进门，精明的眼睛就在屋里扫了一圈。
当她看到坐在床边，脖子上还带着红痕的肖芷涵时，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张桂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肖芷涵面前，一根手指头几乎要戳到肖芷涵的鼻子上。
“好啊你个肖芷涵！你又想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我们顾家对你太好了，非要把这个家搅得天翻地覆你才甘心？”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像锥子扎进人的耳朵里。
“我儿子才回来一天，你就给他闹上吊！你这是想逼死谁啊？你觉得我儿子娶了你，就得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吗？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她一边骂，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门口的王翠花，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整个楼道的人都听得清楚。
王翠花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容，耳朵竖得老高，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种婆媳大战的戏码，这可是她接下来几天在院子里嚼舌根的绝佳素材。
“哎哟，桂芬嫂子，你可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王翠花假惺惺地劝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屋里的动静。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懂事，哪像我们那时候，嫁了人就得以夫家为天。”
她这话，明着是劝架，实则是在火上浇油。
肖芷涵冷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唾沫横飞的婆婆。
这就是原主记忆里，那个战斗力爆表的张桂芬。
按照以往的剧本，原主这会儿早就跳起来跟她对骂了。
什么“你儿子不回家，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什么“你们顾家就是看不起我”，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得出口，最后两个人扭打在一起，闹得整个家属院人尽皆知。
但肖芷涵不是原主。
她在张桂芬骂得口干舌燥，准备换口气继续战斗的时候，突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却异常清晰。
“妈，对不起。”
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瞬间让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
张桂芬准备好的一肚子骂人词汇，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眼睛瞪得像铜铃。
门口的王翠花，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那个一向牙尖嘴利，半点亏都不肯吃的肖芷涵，竟然会道歉？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肖芷涵没有理会她们的震惊，继续用不疾不徐的语调说道：“妈，今天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想不开，更不该让你和言洲为我担心。”
她的目光真诚，语气诚恳。
“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傻事了。”
肖芷涵站起身，微微弯腰，对着张桂芬鞠了一躬。
“我会好好和言洲过日子，孝顺你，做一个好儿媳。”
这一连串的操作，直接把张桂芬给整懵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卯足了劲，一拳挥了出去，结果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软绵绵的，不着力，憋屈得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不对啊！
剧本不是这么演的！
这个小贱人，今天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难道是在憋什么大招？
张桂芬狐疑地盯着肖芷涵，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破绽。
可肖芷涵的表情坦然极了，眼神清澈见底，任由她打量。
就在这时，顾言洲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刚才在里面洗碗，听到了外面的争吵声。
顾言洲本以为又会看到一出鸡飞狗跳的闹剧，甚至已经做好了强行拉开两个女人的准备。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也愣在了原地。
他的母亲，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愣愣地站着。
而他的妻子，那个他印象中只会撒泼打滚的女人，此刻却安安静静地站着，脸上甚至还带着温和的歉意。
“妈，你怎么来了？”顾言洲走上前，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张桂芬看到儿子，总算找到了主心骨。
她立刻回过神来，指着肖芷涵，对顾言洲告状：“言洲，你看看她！你一回来她就给你演这么一出，这是存心不想让你好过啊！”
“妈，”肖芷涵抢在顾言洲开口前，再次说话了。
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看，这筒子楼的墙，就跟纸糊的一样。”
肖芷涵指了指墙壁，然后又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门口伸着脖子的王翠花。
“咱们家里的事，关起门来说怎么都行。可要是闹得人尽皆知，丢的，可是咱们整个顾家的脸。”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顾言洲，轻声说：“言洲是部队的军官，是要做大事的人。总不能因为家里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他在外面被人指指点点吧？”
这番话有理有据，绵里藏针。
既点明了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又把顾言洲的面子和前途抬了出来。
张桂芬再想撒泼，也得掂量掂量，会不会影响到自己宝贝儿子的声誉。
顾言洲有些惊讶。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肖芷涵。
这个女人，不仅眼神变了，连脑子都变得清醒了？
她竟然懂得顾全大局，懂得用他的前途来压制母亲的怒火。
这还是那个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肖芷涵吗？
张桂芬被肖芷涵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可以不在乎肖芷涵的死活，但不能不在乎儿子的前途。
张桂芬憋了半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只能恨恨地瞪了肖芷涵一眼。
门口的王翠花也觉得没趣。
她本来是来看肖芷涵如何被婆婆手撕的，结果人家三言两语就把一场大战消弭于无形。
这让她准备好的一肚子八卦素材，瞬间没了用武之地。
她悻悻地缩回头，嘴里却已经开始编排新的闲话了。
“看见没，那肖芷涵现在可厉害了，几句话就把她婆婆给说得没电了，我看啊，这顾家以后，就是她当家了。”
顾言洲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走上前，扶住张桂芬的胳膊，语气缓和地说道：“妈，芷涵她也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我这刚回来，你先回去休息，等会儿我过去看你。”
有了台阶下，张桂芬也就顺势不再纠缠。
她甩开顾言洲的手，最后又狠狠地剜了肖芷涵一眼，撂下一句“我告诉你，你给我老实点，再敢作妖，我饶不了你”，然后才气冲冲地走了。
王翠花见没戏看了，也关上了自家的门。
一场即将爆发的家庭战争，就这样被肖芷涵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顾言洲看着肖芷涵，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
“你……”他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事。”肖芷涵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主动说道。
她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地喝着。
“以前是我不懂事，总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让你为难了。”肖芷涵看着杯子里的水。
“以后不会了。”
她抬起头，迎上顾言洲的目光，眼神坚定。
“顾言洲，我们做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顾言洲下意识地问。
“在你面前，我努力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不给你惹麻烦。在外面，我们是夫妻，我维护你和顾家的脸面。”肖芷涵的声音清晰冷静。
“至于我们私下如何，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谈。”
她的话，说得很明白。
她愿意维持这段婚姻的表面和平，至于感情，她不强求，以后再说。
这是一种成年人之间，基于现实的理性约定。
顾言洲再一次感到了震惊。
这番话条理清晰，完全不像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女人能说出来的。
她仿佛在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好。”顾言洲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对他来说，这样的结果，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他最怕的，就是肖芷涵无休止的纠缠和吵闹。
如果她能像现在这样理智冷静，那他们的日子，或许真的能过得安生一些。
肖芷涵得到了他的承诺，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知道，想在这个家属院里立足，光是搞定婆婆还不够。
最重要的是，要改变自己在所有人，尤其是顾言洲心中的形象。
今天，只是第一步。
她端起水杯，将杯中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从今天起，她的人生，将由她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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