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垣古城,坐落于齐州中域一片荒古平原之上。断壁残垣蔓延千里,巨大的石柱倾颓,刻画着古老符文的青石板路在荒草间若隐若现,无不诉说着万载之前的辉煌与悲壮。此地乃上古盟誓之所,亦是泣血之战之地,本身就凝聚着一股沉重而肃穆的历史气息。
今日,这座沉寂了无数岁月的古城,再次成为了整个齐州的焦点。
黎明时分,各方势力便已陆续抵达。
东方天际,剑气裂空!青云剑宗修士御剑而来,人数不多,仅百余人,但个个气息凌厉,人剑合一,为首的凌天锋更是如同一柄出鞘神兵,目光所及,空气都仿佛被切割开来。他们径直落在古城东侧一片相对完整的广场上,剑气自然结成领域,生人勿近。
西方,梵唱阵阵,佛光普照。梵音禅寺众僧脚踏莲台或袈裟,缓缓降落。了尘禅师宝相庄严,身后罗汉、菩萨虚影隐现,祥和之气驱散了不少古城的荒凉死寂。他们占据西侧一片残破的庙宇遗址,佛光结界自然生成。
北方,阴风怒号,鬼影幢幢。幽冥谷修士驾驭着骨龙、阴风幡等法器,悄无声息地出现。魂寂婆婆拄着一根扭曲的蛇头拐杖,看似老态龙钟,但其周身缭绕的森然鬼气,让空间都微微扭曲。他们选择了一处地脉阴气汇聚的废墟驻扎,万魂幡插下,自成一方鬼域。
南方,玄天宗众人最后抵达。云鹤真人乘坐仙鹤,身后跟着各峰首座以及精心挑选的真传弟子,林轩、苏灵儿赫然在列。他们气息中正平和,却又隐含玄妙道韵,落在古城中央那片最为开阔、据说是上古盟誓台的空地上。云鹤真人袖袍一挥,道道清光符箓飞出,暂时稳定了周围的混乱灵气。
四大宗门,各据一方,气息迥异,隐隐形成对峙之势。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修为稍低的修士甚至感到呼吸困难。
更多的中小型宗门和修真世家的代表,则只能远远落在古城外围,紧张地观望着核心区域的动静。他们连靠近那四股强大气息的资格都没有。
“云鹤道友,既已至此,便请开始吧。”凌天锋声音如剑,打破沉寂,目光锐利地扫过玄天宗阵营,“却不知,那位曾斩尸祖触须的洛羽小友,何在?”
此言一出,了尘禅师与魂寂婆婆的目光也同时聚焦而来。显然,洛羽才是他们此次前来最关注的目标。
云鹤真人正欲开口。
忽然——
古城上方的虚空,毫无征兆地泛起涟漪。没有浩大声势,没有能量奔流,两道身影便如同从水墨画中走出般,悄然浮现。
左侧,幽嬛一袭玄衣,银发如瀑,绝美的容颜冰冷淡漠,周身散发的冥煞气息与下方的幽冥谷众人隐隐呼应,却又更加精纯、高贵。
而所有人的目光,在看到她身旁那人时,皆是不由自主地一凝!
那是一个青衫年轻人,黑发披散,面容平静,气息……近乎凡人!
正是洛羽!
她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却又似乎超脱于这片天地之外。她没有释放任何威压,但在场的所有化神期以上的强者,都在看到她的瞬间,神魂深处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悸动与警惕!那是一种遇到同阶,甚至……更高层次存在的本能反应!
她何时来的?如何来的?竟无一人提前察觉!
凌天锋眼中剑意一闪,了尘禅师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魂寂婆婆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光。
洛羽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四大宗门的阵营,最后与云鹤真人、林轩等人微微点头示意,然后一步踏出,身影如同瞬移般,直接出现在了中央盟誓台的上空,与四大宗门的领袖遥遥相对。
她俯瞰着下方这片承载着历史与未来的古城,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修士的耳中:
“诸位道友,残火世界之劫,并非终结,仅是序曲。”
“噬天之触,已伸向诸天万界。今日之会,非为争权,非为私利,只为在这寂灭洪流将至之时,为我齐州,寻一线生机。”
没有慷慨激昂,没有危言耸听,只有平静的陈述,却带着一种源自事实与力量的沉重分量,压在了所有人心头。
天垣盟会,正式开始。而洛羽的登场,已然让这场盟会,充满了无尽的变数。
洛羽的话语在天垣古城上空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质疑、审视、期待……种种目光聚焦于她一身。
青云剑宗宗主凌天锋率先开口,声音如剑锋相击:“洛羽小友,你口说无凭。跨界之事,尸祖触须,皆远超我辈认知。你既亲身经历,可有实证?”
梵音禅寺了尘禅师亦低眉道:“阿弥陀佛,非是吾等不信,实乃此事关乎齐州亿兆生灵,须得确凿无疑。”
魂寂婆婆虽未说话,但那闪烁着幽光的眸子,也紧紧盯着洛羽。
云鹤真人面露忧色,看向洛羽。他知道,若拿不出足以颠覆认知的证据,仅凭言语,根本无法说服这些老谋深算的宗门巨头。
面对质疑,洛羽神色不变。她早已料到如此。
“证据,自然有。”她平静开口,随即缓缓抬起右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力波动,只见她掌心之上,一缕极其微弱、却凝练无比的 漆黑气息 缓缓浮现。这气息甫一出现,整个天垣古城的气温仿佛骤然下降,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与悸动,席卷了每一位修士!
那气息充满了最纯粹的“吞噬”与“终结”之意,其本质之高,远超在场任何人所接触过的任何能量或道则!它仿佛是所有修行之道的对立面,是万物的终局!
“此乃我斩断那‘噬天触须’时,截留的一丝其本源道韵。”洛羽的声音依旧平和,但内容却石破天惊,“诸位可自行感受,此物,可是齐州,乃至我等所知任何修行体系所能孕育?”
无需多言,那漆黑气息本身,就是最恐怖的证明!
凌天锋瞳孔骤缩,他背后的剑匣竟自发嗡鸣,流露出如临大敌的警惕!了尘禅师周身佛光剧烈荡漾,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魂寂婆婆更是脸色微变,她体内的幽冥鬼气在这缕漆黑气息面前,竟有种想要臣服、被其吞噬的错觉!
这绝非此界之物!其位格之高,令人心胆俱寒!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洛羽左手亦抬起,混沌之气弥漫,在虚空之中勾勒起来。刹那间,一幕幕清晰无比、仿佛亲临其境的画面,伴随着无数混乱、绝望的精神印记,如同洪流般展现在所有修士的“眼前”:
· 画面一: “创世之塔”顶端,能量漩涡由白转黑,毁灭性的信息波纹横扫全球,城市崩塌,生灵变异,科技造物扭曲成怪物……那是文明在瞬间倾覆的惨状!
· 画面二: 无尽的锈蚀海,扭曲的畸变巢都,以及那位于核心、吞噬一切的“寂灭之眼”黑洞!其散发出的死寂与毁灭意志,让观者无不神魂战栗!
· 画面三: 洛羽与那庞大“吞噬者”以及无数寂灭造物的战斗画面,混沌之气演化万法,化尽万法!
· 画面四(最为震撼): 那由无数扭曲灵魂与规则符文构成的“寂灭之眼”深处,一道极细、却蕴含无上威严与贪婪的 漆黑触须 探出,与洛羽那惊天动地的混沌剑意碰撞,最终被斩断的场景!以及最后,那凝聚了整个残火世界寂灭之力与“噬天”意志的 巨瞳 虚影,投来的、跨越世界的冰冷凝视!
这些画面,不仅包含了视觉信息,更融入了那个世界毁灭时的绝望哀嚎、被扭曲时的无尽痛苦、以及面对“噬天”意志时的渺小与恐惧!这是洛羽以混沌神识,直接将他在残火世界的部分记忆与感受,共享给了所有人!
“呃啊——!”
古城外围,一些心智不够坚韧、修为较低的修士,仅仅是接触到这些画面和精神印记的余波,便惨叫一声,抱头倒地,神魂遭受重创!即便是四大宗门内的精英弟子,也个个脸色发白,冷汗涔涔,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就是异界覆灭的真相!这就是“噬天”触须的恐怖!
画面消散,但那绝望与毁灭的气息,依旧萦绕在古城上空,久久不散。
死寂。
一片死寂。
之前所有的不信、质疑、观望,在这铁一般的证据和亲身体验般的恐怖面前,都被击得粉碎!
凌天锋沉默了,他背后的剑匣不再嗡鸣,而是散发出一种凝重的战意。了尘禅师长诵佛号,佛光中却带上了一丝悲悯与决绝。魂寂婆婆拄着拐杖的手,微微收紧。
云鹤真人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与悲痛。
洛羽收起那缕漆黑道韵,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众人,缓缓道:“此界名为‘残火’,其文明鼎盛,不亚于齐州。然触犯禁忌,引动寂灭,终至……万灵俱灭,世界归墟。”
“而今,噬天之触已现。其目标,绝非一界一域。若我等依旧固步自封,各自为战,残火世界的今日,便是齐州的明日。”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证据已然确凿,威胁近在眼前。接下来,便是决定齐州命运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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