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间的门“咔哒”一声合上,隔绝了走廊里助理王刚“清哥你慢点”的叮嘱。
宴清将房卡随手扔在玄关的柜子上,身上还带着晚宴上沾染的淡淡酒气和饭菜香。杨老板的热情有些过头,几杯茅台下肚,饶是宴清酒量不错,此刻也觉得脑袋有些发沉。
但他没有去洗漱,更没有倒在柔软的大床上,而是径直走向客厅的书桌。桌上的牛皮纸袋安静地躺在那里,里面是刚刚签下的新片合约和一份崭新的剧本。
他扯开纸袋的封口,将剧本抽了出来。
封面上是三个烫金大字:《宝贝计划》。
宴清靠在椅背上,带着几分醉意,开始一页页地翻看。
故事很有趣,典型的房龙式动作喜剧。一个人字拖,一个百达通,外加一个包租公,三个职业惯偷因为一个意外偷来的婴儿,生活被搅得天翻地覆,最终良知唤醒,浪子回头。
人字拖,房龙饰演,嗜赌成性,生活潦倒,却有一身好功夫和一颗未泯的善心。
包租公,许冠文饰演,老江湖,爱财如命,是三人组的“大脑”,却也保留着几分道义。
而宴清的角色,百达通,剧本上的描述却让他觉得有些玩味。
“青春年少,生性风流,周旋混迹于名媛淑秀之间,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宴清的手指在“名媛淑秀”几个字上轻轻划过。一个职业小偷,不混迹于三教九流的销金窟,不去打探哪家安保松懈,反而天天泡在高级酒会和名媛派对里?这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矛盾。
他继续往下看,剧情一路飞驰,从偷窃、跑路,到照顾婴儿的鸡飞狗跳,再到最后的飞车夺宝,情节紧凑,笑点与泪点齐飞。
剧本是好剧本,但百达通这个角色,在剧本里却有些单薄。他更像是一个功能性的角色,负责开车、泡妞、提供一些青春活力的笑料,是人字拖身边的“帅哥挂件”。他的行为动机,除了“年轻爱玩”之外,再无更深的挖掘。
宴清合上剧本,闭上双眼,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神话》剧组时,梁嘉辉对他说过的话。
“拿到一个角色,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背台词。是给他写小传。”
“剧本上没写的,我全给他补上。他的家庭背景,他的童年经历,他受过什么教育,他爱过谁,又被谁伤害过。”
“你把这些看不见的东西都建立起来,这个纸片人,就有了血肉,有了灵魂。”
宴清的呼吸陡然一滞,随即,一股强烈的创作冲动从心底涌起。
对,人物小传!
这不正是让百达通这个角色“活”过来的最好方法吗?
他猛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最后从酒店提供的信纸夹里抽出一沓厚厚的空白信纸,又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了一支常用的签字笔。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在第一页纸的顶端,写下了“百达通”三个字。
然后,他停住了。
第一个问题,也是最核心的问题:百达通,一个身手利落、头脑灵活的年轻人,为什么要当小偷?
是为了生存?剧本里他衣着光鲜,开着跑车,显然不缺钱。
是为了刺激?有可能,但一个只追求刺激的人,会甘心跟在人字拖后面,听一个老家伙包租公的指挥吗?
宴清的笔尖悬在纸上,脑中飞速运转。他想起了自己最初的“人生理想”,那个在孤儿院里立下的宏愿。
一个荒诞却又无比真实的可能性,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成型。
如果……如果百达通当小偷,不是目的,而只是手段呢?
他周旋于名媛之间,不是为了炫耀或者单纯的风流,而是他的“主业”。他在寻找目标,一个能让他一步登天的富家千金。
而偷窃,只是为了维持他出入上流社会所需高昂成本的“兼职”!
这个念头一出,宴清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加速流动。
通了!全都通了!
这样一来,百达通这个角色的所有行为逻辑就都合理了。他为什么那么在意自己的外表,为什么对名牌如数家珍,为什么能轻易地和那些千金小姐打成一片?因为那是他的专业!是他为了实现“吃软饭”这个终极目标而磨炼出的技能。
他不是一个小偷,他是一个把“嫁入豪门”当成事业来经营的“凤凰男”!
宴清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这角色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花言巧语】和【察言观色】技能都在蠢蠢欲动。
他立刻下笔,笔尖在纸上飞舞。
“百达通,本名不详,对外宣称叫‘Alex’。出身于香港一个普通市民家庭,父亲是出租车司机,母亲是茶餐厅服务员。从小看尽了父母为生计奔波的辛劳和底层社会的窘迫,内心对金钱和上流社会产生了极度的渴望……”
“他聪明,英俊,中学毕业后没有继续升学,而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自我包装中。他去学品酒,学马术,学社交舞,研究奢侈品牌,熟读时尚杂志,他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贵公子’……”
“他是怎么和人字拖认识的?”宴清写到这里,又停了下来。
一个处心积虑往上爬的“伪君子”,怎么会和一个烂赌鬼成为搭档?
宴清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场景。
“初次行窃,百达通选择的目标是半山一座豪宅的保险柜,他自以为准备周全,却不想那晚人字拖也盯上了同一个目标。两人在豪宅内不期而遇,互以为是保安,一番鸡同鸭讲的缠斗后,双双触动了警报。在逃跑过程中,人字拖为了掩护完全没有实战经验的百达通,被警犬咬伤了腿。这份‘恩情’,让百达通无法完全割舍掉这个看似拖累的伙伴……”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敲响了。
“清哥,你睡了吗?”是王刚的声音。
“没睡,进来吧。”宴清头也不抬地应道。
王刚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蜂蜜水。
“我看你喝了不少,给你泡了杯水解解酒。咦?”王刚把水杯放在桌上,好奇地探过头来,“清哥,你这是在干嘛?写东西?”
他看到那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满是惊讶。
“给我的新角色建个档。”宴清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随口解释道,“总不能拿着剧本就上去演吧,那不成念台词的机器了?”
“建档?”王刚更迷糊了,“这……这得写多久啊?别的演员也这样吗?”
“别人我管不着。”宴清笑了笑,重新拿起笔,“我只知道,如果我自己都觉得这个角色是假的,是个纸片人,我还怎么指望观众能相信他?”
王刚看着宴清那张专注的侧脸,灯光下,那份认真和投入让他有些失神。他入行时间不长,见过的艺人也有几个,但像宴清这样,在签完约的当晚,不去消费也不休息,反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为一个角色做如此细致的功课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喝了口茶,越写宴清越感觉自己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活跃,关于百达通的更多细节像是泉水一样不断冒出来。
他为什么风流却不下流,因为他清楚自己的目标是“嫁”而不是“玩”,任何越界的行为都可能让他前功尽弃。
他为什么会最终被婴儿打动,因为婴儿的纯真,唤醒了他伪装之下,那份早已被自己遗忘的、属于普通人的温情。
“王刚。”宴清忽然开口。
“啊?在呢清哥。”
“明天你先回去。”宴清的笔尖在纸上写下最后一行字,“我要去旺角、中环、铜锣湾逛逛,去体验生活。”
王刚愣住了,看着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宴清,最终只能点点头,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信纸上,关于百达通的故事还在继续。
“……他最喜欢去的酒吧是兰桂坊的‘dragon-i’,因为那里名媛最多。他最讨厌吃的东西是榴莲,因为他觉得那味道会破坏他精心营造的‘高级感’。他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浅疤,那是他第一次行窃时,被目标家中那只波斯猫抓的。他没处理伤口,反而觉得,这是他向上攀爬的道路上,第一枚肮脏又真实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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