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枚狰狞的黑色蝎形令牌,就那么静静躺在李德忠的官靴前。
它像一只活物,尾针高翘,在从殿顶斜射入的光尘中,闪烁着一点幽光。
李德忠脸部的肌肉彻底僵住。
他花白的胡须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额角的冷汗汇聚成珠,沿着他深刻的法令纹蜿蜒滑落,带来一阵痒意。
但他却不敢动手擦。
汗珠滴进朝服的云雁补子之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什么情况?
是无心之举?还是故意为之?
李德忠的脑中疯狂急转。
他抬眼,视线越过寂静的百官,望向高踞龙椅的晏北玄,又飞快垂下。
所有大臣都屏住了呼吸。
等待李德忠的反应。
看来,陛下,这是要拿丞相开刀了。
戚清辞站在武将队列的最前方,宽大的玄甲遮掩了他微微挺直的脊背,可藏不住了他那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
【卧槽!卧槽!好一招当庭对质!】
【狗皇帝可以啊,一点前戏都不给,直接把王炸甩老狐狸脸上了!】
【哈哈哈哈哈!李德忠那张老脸,调色盘都没他变得快,他不会要被吓得当场心肌梗塞了吧?用不用我给他提前喊个太医?】
【算了算了,不改变他人命运,最好当场嗝屁在金銮殿上,这乐子可就大了!】
【不过……狗皇帝是真抓到了李德忠的把柄,还是单纯拿这件事情来敲打李德忠的?】
【啧,帝王心术,果然又黑又脏。】
【这可是影帝级别的巅峰对决!】
龙椅之上,晏北玄的面容隐在御座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但他周身散发的威压,如山崩海啸,尽数倾轧在李德忠一人身上。
他能清晰“听”到戚清辞内心那场锣鼓喧天的庆祝,甚至能“看”到他脑补出的、李德忠口吐白沫当场去世的画面。
这小东西……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不过,他喜欢。
比起满朝文武的阿谀奉承,这真实又鲜活的腹诽,有趣得多。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德忠在劫难逃,今日必定血溅当场时,那只老狐狸,动了。
他没有低头去看脚下的令牌。
而是猛地撩起厚重的官袍,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咚!
那一声闷响,听得人忍不住也觉得膝盖疼。
“陛下!老臣冤枉啊!”
李德忠的声音带着哭腔,老泪纵横,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百官之首的威严,活脱脱一个被冤枉到极致的孤苦老臣。
“陛下明鉴!此物……此物老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老臣对大晏忠心耿耿,对陛下鞠躬尽瘁,怎会与此等宵小刺客有所牵连?!”
“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是有人意图构陷忠良,动摇我大晏国本啊!”
他一边哭嚎,一边用宽大的袖袍胡乱抹着脸的泪痕,身体抖得厉害,仿佛真的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求陛下彻查!定要将那幕后黑手揪出,还老臣一个清白!”
“若查出老臣与此事有半分干系,老臣……愿以项上人头谢罪!”
一番话下来,那真真是,情真意切,肝胆相照。
眼看这个情况,他身后的门生故吏们立刻会意,哗啦啦跪倒一片。
“陛下,丞相为国操劳一生,绝无可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求陛下明察!”
“定是奸人构陷,请陛下不要寒了忠臣的心啊!”
戚清辞在心里已经开始鼓掌了。
【糕手!不愧是玩政,治的糕手!】
【瞧瞧这演技,这台词功底,小金人都欠他一座终身成就奖!三言两语就把个人危机上升到“动摇国本”的政治高度,还顺手把皮球踢了回去,反将一军。】
【赌的就是狗皇帝手里没有更实质的证据吗。只要没铁证,光凭一枚破牌子,就动不了他这个当朝宰相。】
【能做文官的,心眼子就是多。】
晏北玄看着下方跪倒一片的臣子,俊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当然知道,一枚令牌动不了李德忠。
他今日此举,本就不是为了定罪。
而是试探,在李德忠的心里种下一根刺。
一根怀疑的、恐惧的、猜忌的刺。
不只是针对李德忠,也是借此机会来敲打文武百官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眼睛,无处不在。
做什么事情钱要过过脑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摆上桌。
只有让他们怕了,大晏才会稳固。
“丞相言重了。”
晏北玄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他缓缓坐直身体,方才那股迫人的杀意消失无踪。
“朕,自然是信丞相的。”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戚将军乃国之柱石,竟在天子脚下遇刺,实乃我大晏的奇耻大辱。”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整个大殿的每一个人。
“此事,朕会交由玄影卫彻查。”
“无论查到谁,牵扯到谁,官居何位,朕,绝不姑息!”
玄影卫!
这三个字一出,殿内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凝固,几个胆小的官员甚至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玄影卫,皇帝的直属密探,是大晏最锋利也最神秘的刀。
上查皇亲国戚,下探黎民百姓,闻之无不色变。
玄影卫出手,意味着这不再是普通的案件,而是上升到了动摇皇权的政治风暴。
趴在地上的李德忠,佝偻的身体又是一僵。
他知道,皇帝虽然这样说,但是已经怀疑她了。
这份怀疑像把刀,已经悬在了他的头顶。
随时会落下。
“陛下……圣明。”
他从牙缝里,一字一字地挤出这几个字。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晏北玄挥了挥手,“退朝吧。”
一场惊心动魄的早朝,终于在所有人的心惊肉跳中结束。
官员们三三两两地退出大殿,个个面色凝重,脚步匆匆,尤其是与李德忠一派的,更是如丧考妣。
戚清辞混在武将队伍里,刚走出殿门,阳光刺得他眯了眯眼,抬手遮了遮。
【叮!检测到来自李德忠的强烈怨气值+5000!】
【叮!检测到来自丞相派系的混合恐惧值+8888!】
【系统提示:宿主今日朝堂表现满分,成功将皇帝、丞相玩弄于股掌之间,特奖励吐槽值点!当前总余额:\/。】
戚清辞看着系统面板里飞涨的数值,疲惫感顿时被金钱的快乐冲淡了不少。
【不错不错,再来几次,我哥的药就有着落了。这帮老东西,简直是我的移动充电宝啊!】
他正美滋滋地盘算着,一个身影却悄然凑到了他身边。
“戚将军,请留步。”
戚清辞转头,看到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正是那位御史大夫,习征。
【哟,这不是丢猫侠吗?找我干嘛?想让我帮他找猫?】
习征显然不知道自己昨夜的糗事已经传遍了(虽然只有一个听众),他捋了捋胡须,压低声音道:“将军今日之风采,令老夫钦佩。”
“习大人有话直说。”戚清辞模仿着兄长的冷硬语气,言简意赅。
“咳,”习征干咳一声,眼神不着痕迹地往丞相离去的方向瞟了瞟,“丞相此人,盘根错节,党羽众多。将军今日虽占上风,但往后……还需多加小心。”
【哦?这是来拉拢我了?想让我当出头鸟,去跟李德忠斗?】
戚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大人提醒。”
“将军客气了。”习征见他反应冷淡,也不气馁,反而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老夫这里,倒是有些关于户部和李家钱庄之间账目往来的东西,不知将军……感不感兴趣?”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戚清辞一眼,便拱了拱手,转身混入人流之中,消失不见。
戚清辞站在原地,玄甲下的眉头微微皱起。
【户部的账?李家钱庄?】
【这老头……是想把我当枪使啊,我看起来有那么傻吗?】
【有意思,看来这朝堂之上,也不是铁板一块。狗咬狗,一嘴毛。我倒是可以坐山观虎斗,顺便……捡点便宜。】
他心中有了计较,转身向宫门走去。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了,他需要回去好好消化一下。
然而,他刚走下汉白玉的台阶,一名小太监便迈着碎步跑了过来,在他面前躬身行礼。
“戚将军,陛下有旨。”
戚清辞看到这熟悉的一幕,心头猛地一跳。
【又来?还没完了是吧?这狗皇帝是逮着我一只羊薅羊毛,薅上瘾了?!】
小太监尖着嗓子,一字一句地传达着圣意:
“陛下说,将军连日劳累,今日又受了惊,特赐汤泉宫沐浴,为您舒乏解忧。”
小太监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
“陛下……今夜在汤泉宫等您呢。”
汤泉宫?
沐浴?
等我?
啥玩意?戚清辞觉得自己应该听不懂人话了。
【沐……沐浴?!】
【跟那个能听见我心声的暴君一起?!】
【他想干什么?!】
【他要借着这个机会再验证我的身份!】
一股灭顶的恐惧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这双儿的体质,虽然外表与男子无异,可一旦脱光了,没有喉结、比寻常武将细腻太多的皮肤、还有身上那些根本对不上戚清越战伤的疤痕……
这一切,都会在那个暴君面前,暴露无遗!
【他知道了!他肯定早就怀疑了!】
【不去是抗旨!】
【去了是送死!】
【这又是道送命题啊!】
戚清辞感觉眼前一黑,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当街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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