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斌的嘴角疯了似的抽搐,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狂跳。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被这位戚将军反复按在地上碾碎。
拼凑起来。
然后再碾成一地粉末。
眼前这个人,不仅面色红润,声如洪钟,现在竟然还要拉着他去喝酒,不醉不归。
重病号?
这他妈分明是刚从酒缸里捞出来,里里外外都泡透了!
“陈将军,发什么愣啊?”
戚清辞笑得豪迈,手臂一伸,不容分说地揽住陈斌的肩膀,亲热得像是失散多年的异父异母的兄弟,强行把他往城中临时搭建的帅帐拖。
“走走走,北疆风沙大,没什么好招待的,但马奶酒管够!今儿不醉不归!”
【小样儿,让你来查岗,老子直接用演技把你cpU干烧了!】
【还喝酒?当然要喝!不喝怎么显得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不喝怎么表现出我见到远道而来王师的激动之情?这叫情绪价值,懂不懂?】
陈斌被他半拖半拽地弄进了帅帐。
帐内燃着火盆,暖意混合着一股皮革和铁器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的脑子依旧是木的。
他看着戚清辞那张洋溢着过分热情的脸,再看看周围高顺等人那副“吾等将军乃天神下凡,尔等凡人休得置喙”的狂热神情,只能将满腹的疑窦和吐槽,死死憋回了肚子里。
脸都憋绿了。
“来!满上!”
戚清辞一屁股坐在主位上,豪气干云地一挥手。
亲卫们立刻抬上几大坛未经蒸馏、烈性十足的马奶酒。
泥封拍开的瞬间,那股酸中带甜、又冲又烈的浓郁酒香,瞬间冲散了帐内原本肃杀的军旅之气。
“陈将军,你奉陛下之命,星夜驰援,劳苦功高!这第一碗,我敬你!”
戚清辞端起一个几乎有他脸大的陶盆,对着陈斌遥遥一举。
浑浊的酒液在盆里晃荡,几乎要泼洒出来。
陈斌死死盯着那只盆,眼皮子狂跳。
这哪是碗。
这他妈是喂马的槽吧!
“戚将军,您……您大病初愈……”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干涩。
“身体?”
戚清辞哈哈大笑。
“有陛下龙气护体,我戚清越如今壮得能一拳打死一头牛!陈将军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陛下的天威?”
一顶“你不喝就是不给皇帝面子”的大帽子直接扣了下来。
陈斌哪里还敢多言。
他只能硬着头皮,双手端起那沉甸甸的陶盆,这哪里是喝酒啊。
戚清辞见他面露难色,心中冷笑。
【怂了?这才哪到哪?等会儿还有保留节目呢。不把你忽悠瘸了,都对不起我消耗的五千点吐槽值!】
他仰头,将那一大盆马奶酒决堤般灌入喉中。
喉结上下滚动,酒液顺着嘴角溢出一缕,划过多日因病气消瘦的下巴。
“痛快!”
他将空盆重重顿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脸上泛起一层健康的红晕,眼中神光湛湛,好像有火焰在燃烧。
这副豪勇的模样,与传说中那个运筹帷幄、清冷孤高的“玉面战神”形象大相径庭,却又与此刻北疆将士们所需要的铁血豪情完美契合。
“将军威武!”
高顺等一众北疆将领看得是热血沸腾,纷纷叫好。
在他们看来,这才是他们北疆的将军!能文能武,能上阵杀敌,也能对酒当歌!都城那些传言,全是放屁!
陈斌被这山呼海啸般的气氛一激,只能一咬牙,一闭眼,将那盆酒灌了下去。
辛辣的酒液是一条火线,从喉咙一路烧穿他的五脏六腑。
他一张方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飙了出来。
“好!”戚清辞带头鼓掌,“陈将军果然是海量!”
他心里却在疯狂掐算。
【系统,‘强效精力剂’的药效还剩多久?】
【叮!剩余药效:一个时辰零二十三分钟。】
【一个时辰……够了,足够把这群人全放倒。】
戚清辞心中大定,彻底放飞了自我。
他很清楚,晏北玄那种多疑到骨子里的性格,绝不会轻易相信“龙气治病”的鬼话。
陈斌就是他派来的探子。
自己表现得越是“反常”,越是“奇迹”,反而越能让晏北玄的疑心加重,从而让他将注意力放在“为何会产生奇迹”上,而不是这段时间“戚清越的反常”上。
这叫转移矛盾,混淆视听。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整个黑水城的帅帐,变成了一场属于戚清辞的个人秀。
他一会儿拉着这个将领划拳,一会儿又跟那个校尉拼酒。
他讲着从系统那里听来的都城秘闻,把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逗得前仰后合。
他又唱起了不成调的边塞军歌,引得满帐将士跟着他一起用拳头砸着桌案,嘶声吼叫。
陈斌已经彻底麻了。
他呆滞地蜷缩在角落,视线穿过喧闹的人群,落在那个笑得最大声、喝得最凶猛的“戚将军”身上。
他的脑子,此刻只剩下一片无法理解的空白。
情报有误?
绝无可能。
玄影卫的密报,三位军医的联合诊断,都指向同一个结果:脉象微弱,气若游丝。
那……眼前这是什么?
回光返照?
可哪有人的回光返照能持续四个多时辰,还越返越精神,把一整营的将军校尉都快喝到桌子底下去的?
难道……
真的……是陛下天威浩荡,神迹降临?
陈斌坚不可摧的信仰,在这一刻,出现了剧烈的摇晃。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自家主子那深不可测的能力,产生了什么致命的误解。
【还剩一刻钟……狗皇帝的仪仗队总该到了吧?】
【再不来,我这出戏就要演砸了,脸上的肌肉都快笑僵了!】
戚清辞一边强行勾着高顺的肩膀,吹嘘自己当年如何在都城“一战成名”(指胎穿前在KtV对瓶吹的英勇事迹),一边用眼角余光疯狂扫向帐外,心里开始着急起来。
他的后背,早已被一层冷汗浸湿。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笑容即将彻底崩裂的瞬间,一阵沉重且富有韵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那声音,起初是闷雷滚过冰封的大地,让脚下的土地都开始微微震颤。
紧接着,像是无数面巨鼓被同时擂响,每一记都精准地敲在所有人的心跳节点上。
这声音整齐划一,与寻常骑兵的杂乱截然不同,裹挟着一种能令人窒息的、属于铁与血的绝对压迫。
帐内山呼海啸般的喧闹,被这声音瞬间掐断了喉咙。
万籁俱寂。
连火盆里跃动的火焰,似乎都畏缩地矮了三分。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侧耳倾听,脸上因酒精而上涌的血气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化为一片深入骨髓的肃然。
高顺等北疆将领的脸上,瞬间涌起狂喜与肃穆交织的神情。
陈斌更是猛地弹射起身,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甲,那张方脸上是发自内心的敬畏与狂热。
来了!
戚清辞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醉意与激动交织的红晕。
他踉跄着站起身,大着舌头喊道:“是……是陛下!陛下来了!快,随我……嗝……随我前去迎驾!”
他这副醉醺醺却依旧心心念念着君主的模样,非但没有引人反感,反而让众将士觉得此人真性情,那份忠诚早已刻进了骨血里。
众人簇拥着“醉意上头”的戚清辞,跌跌撞撞地冲出帅帐。
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
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黑色的龙旗遮天蔽日,如同一片正在高速移动的乌云,正朝着黑水城奔涌而来。
数千名玄甲禁卫卷起的烟尘,几乎要将西沉的落日彻底吞没。
为首的,是一架由八匹通体乌黑、无一根杂毛的北境神驹拉乘的巨大龙辇。
那股独属于帝王的、君临天下的威压,即便相隔数里,也如山崩般清晰地碾压过来。
整个黑水城的风都停了,空气凝滞,仿佛连时间都对他俯首称臣。
“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陈斌和高顺为首,所有将士齐刷刷单膝跪地,甲胄碰撞之声汇成一片金属的浪潮,请安的怒吼直冲云霄。
唯有戚清辞一人。
他仗着“醉酒”和“功臣”的双重护身符,依旧摇摇晃晃地站着,脸上挂着傻笑,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龙辇。
【来了来了,终极大boSS终于刷新了。】
【系统,最后确认一遍,药效还剩多久?】
【叮!剩余药效:三十秒。】
【……草。】
戚清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三十秒?
够干嘛的?
够我说一句“臣参见陛下,臣给您磕一个”吗?
晏北玄你搞我啊,该慢的时候偏偏加快,现在需要你快了,反而磨磨唧唧。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架龙辇在百步之外停下,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缓缓掀开。
晏北玄一身玄色龙袍,头戴玉冠,走了出来。
那张脸完美得挑不出丝毫瑕疵,却也冰冷得不带半分属于活人的温度。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没有任何情绪,冷冷地扫视着眼前的一切。
目光掠过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将士,掠过那几坛被喝空的酒坛,最后,精准地定格在鹤立鸡群、满脸通红的戚清辞身上。
四目相对。
一股寒意从戚清辞的尾椎骨笔直地窜上天灵盖。
原本还带着酒意的脑子瞬间清醒。
但他知道,戏必须演完。
不然白瞎他辛苦挣来的积分。
他提起丹田里最后一丝属于“强效精力剂”的余韵,脸上硬生生堆叠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戚清辞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一位降临人间的神明。
“陛下!”
他的声音洪亮而激动,带着一丝醉酒后的沙哑。
“臣……终于等到您了!”
晏北玄看着他那副浮夸到极致的模样,眼中的冰霜似乎更浓了三分,唇角却勾勒出一道极淡、近乎于无的弧线,转瞬即逝。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迈步走下龙辇,一步,一步,朝着戚清辞走来。
龙袍的下摆在风中翻飞,发出猎猎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戚清辞的心尖上。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叮!警告!‘强效精力剂’药效已结束!能量耗尽,强制关机!】
【我*&%#@……】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如同丧钟,在戚清辞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从他身体里,猛地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
那股支撑着他上蹿下跳、豪饮高歌的灼热能量,像是被利刃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得一干二净。
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旋转。
晏北玄那张俊美而冰冷的面容,在他视野里化作了最后的残影。
他脸上那狂热的笑容,凝固在了最后一秒。
在三军将士惊骇欲绝的注视下。
在晏北玄那双冰冷又带着一丝探究的眼眸中。
刚刚还壮得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戚将军”,双腿一软,眼皮一翻。
最后的意识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碰瓷要碰个有用的!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控制着身子,直挺挺地朝着前方栽了下去。
而他倒下的方向——
正是刚刚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的大晏王朝的皇帝。
晏北玄。
“砰。”
一声闷响。
预想中与冰冷大地的亲密接触并未发生。
戚清辞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片温热而坚硬的触感,隔着龙袍华贵的锦缎,依然能感觉到底下肌肉瞬间的贲张。
他最后的意识,是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清冷凛冽的龙涎香。
以及,听到了一声从头顶传来的,带着极致压抑怒火的……
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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