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外的风雪,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安静的有点可怕、
数千名玄甲军,上万名北疆将士,包括高顺、陈斌在内的一众高级将领,如同被集体施了定身咒,全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的眼珠子瞪得滚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神情宛如白日见鬼。
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那位刚刚还上演“龙气灌体,原地复活”神迹的戚将军,在对陛下发表完热情洋溢的欢迎词后,无比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还是直挺挺地,分毫不差地,一头栽进了皇帝陛下的怀里!
这幅画面带来的冲击力,远胜哈丹的狼牙骑兵冲进黑水城。
晏北玄垂下眼帘,视线落在怀里这个突然“断电”的男人身上。
温热柔软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那股灼热感只停留了一瞬,便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他怀中冷却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热源。
戚清辞的脑袋恰好抵在他的胸膛,柔软的发丝蹭过下颔,带起一阵细微的痒意,混杂着浓烈的酒气与一股独属于他自身的、雨后青竹般的清冽气息,霸道地钻入鼻腔。
那张不久前还因醉酒与激动而神采飞扬的脸,此刻血色褪尽,苍白得像一张易碎的宣纸,没有一丝生气。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垂落,在眼下投出一片脆弱的阴影。
若非鼻尖还能嗅到这复杂的味道,晏北玄几乎要以为,自己怀中抱着的是一具正在迅速流失温度的尸体。
皇帝的面容上,最后一丝情绪也消失殆尽。
他周遭的气压骤然沉降,阴鸷得让帐内的烛火都瑟缩了一下,仿佛连光线都畏惧这滔天的帝王之怒。
晏北玄能清晰地感知到,就在方才,怀中这具身体里那股蓬勃旺盛到近乎虚假的生命力,是如何在刹那间凭空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气治病?神迹?
晏北玄的薄唇,勾起一道冰冷至极的弧线。
小骗子,你又开始撒谎了。
“陛下!”
萧烈第一个从石化中惊醒,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来,脸上写满了惊惶。
“都愣着做什么!”
晏北玄的声音不高,却裹挟着彻骨的寒意,每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传御医!”
他打横抱起怀中那个轻得不像话的人。
那动作没有丝毫迟疑,甚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仿佛演练过千百遍的熟稔。怀中的重量轻得让他心头无端一沉,像抱着一捧随时会散的飞絮。
戚清辞的身体软软地塌在他的臂弯里,那件宽大的黑貂大氅滑落了一半,露出里面被酒水浸湿的单薄衣衫,勾勒出纤细得惊人的腰线,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晏北玄的眉头狠狠一蹙。
他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将滑落的大氅重新给他裹好,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那片引人遐思的风景,也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隔绝了周围无数道震惊、错愕、探究的目光。
“其余人,原地待命!”
他抱着戚清辞,转身便大步流星地走向那顶早已备好的、全军最奢华的御帐。
只留下身后一地呆若木鸡的将士,和一颗颗被震得七零八落的心。
高顺张着嘴,半天没能合上。
他看看那顶紧闭的御帐门帘,又看看身边的同僚,嗓音干涩地开口:“我……我是不是也喝多了?将军他……方才不还壮得能打死一头牛吗?”
陈斌的脸色比他还难看,他喃喃自语:“或许……是龙气……劲儿太大了?将军这身子骨,一时没承受住?”
这个解释虽然离谱,却是目前唯一能让他们混乱的大脑勉强接受的理由。
于是,在北疆将士们的自行脑补中,戚清辞的形象,从“天神下凡”又多了一个“虚不受补”的悲情标签。
御帐之内,温暖如春,将帐外的风雪与肃杀隔绝。
晏北玄将戚清辞放在那张铺着厚厚白虎皮的软榻上,动作轻柔得与他此刻阴沉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指尖在离开对方冰凉的脸颊时,甚至有片刻的停留。
随驾的御医令张院判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一进门就跪倒在地,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陛……陛下……”
这简直是要命!
皇帝御驾亲征,结果刚到地方,钦点的总帅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倒了。
这要是治不好,他们整个太医院,怕是真要集体去给戚将军陪葬了。
“看。”
晏北玄只吐出一个字,便退到一旁,那双深邃的凤眸死死锁着榻上的人,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张院判战战兢兢地挪到榻边,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搭上了戚清辞的手腕。
片刻后,他的脸上露出了和陈斌同款的、混杂着茫然与震惊的表情。
“这……这……”
“说。”晏北玄的声音里透出不耐。
“回陛下,”张院判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声音都在发颤,“戚将军的脉象……虚弱至极,气血两亏,心神耗损严重,与……与之前均中送来的脉案一般无二。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将军的身体里,似乎又有一股微弱但极其精纯的生气在护着心脉。就好像……是刚刚服用过什么逆天的灵丹妙药,药力耗尽后被打回原形,却又留下了一丝根基,堪堪吊着性命。”
张院判越说越觉得玄乎,这种脉象,他行医四十年,简直闻所未闻。
晏北玄听完,眼中的神色越发幽深。
灵丹妙药?
这小骗子身上藏着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要多,要有趣。
“用尽一切办法,让他醒过来。”晏北玄淡淡地吩咐。
“是,是!”
张院判如蒙大赦,立刻带着几名御医手忙脚乱地开始施针、准备参汤。
晏北玄却不再看他们,他走到一旁的矮几边坐下,端起一杯早已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匪夷所思的“龙气治病”。
突如其来的“满血复活”与“瞬间关机”。
晏北玄的指尖,在冰冷的杯壁上缓缓摩挲着。
他不喜欢任何脱离掌控的东西。
而这个假“戚清越”,就像一团怎么也吹不散的迷雾,他越是想看清,那雾气便越是浓厚。
半个时辰后。
在几根银针的刺激和一碗浓得发苦的药灌下去后,戚清辞终于幽幽转醒。
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帐顶,繁复的龙纹刺绣。
以及那空气中弥漫着他所熟悉的、属于晏北玄的龙涎香,霸道而清冷。
陌生的环境,让他有片刻的茫然。
随即,昏迷前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涌来。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晕在了狗皇帝的怀里!
戚清辞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瞬间冲到了嗓子眼。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果然,在不远处的灯火下,看到了那个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身影。
晏北玄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块雪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得极其仔细。那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仿佛要擦去某种失控触感的嫌恶。
见他醒来,晏北玄停下动作,将那方丝帕随意地扔在地上。
“戚将军醒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听在戚清辞耳中,却比帐外的寒风还要冰冷刺骨。
“臣……臣失仪,请陛下降罪!”戚清辞挣扎着就要起身行礼,身体却软得像一滩烂泥。
“不必了。”晏北玄抬了抬手,“你现在,应该没力气行礼吧?”
戚清辞的动作一顿,脸上火辣辣的。
这话,是赤裸裸的嘲讽。
“戚将军的身体,可真是时时都给朕带来惊喜。”
晏北玄站起身,缓步走到榻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双凤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探究与玩味。
“上一刻还壮如蛮牛,下一刻就弱不禁风。”
他的目光扫过戚清辞苍白的唇。
“看来,朕的龙气,时效不怎么长啊。”
来了!
戚清辞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审判开始了。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脸上却挤出一副惶恐、羞愧又带着无限忠诚的复杂表情。
“陛下恕罪!臣……臣并非有意欺瞒!”
他声音沙哑,气息微弱,“臣本已是残躯。先前听闻陛下御驾亲征,天恩浩荡,一时……一时心神激荡,竟不知从何处涌来一股力气,只当是陛下龙威所致,是上天垂怜。”
“谁知……谁知那不过是回光返照,强弩之末。臣一时得意忘形,在陛下面前丑态百出,罪该万死!”
他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要从床上滚下去磕头,那副“忠臣”的模样,演得入木三分。
【狗皇帝!你他妈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前面跑得比兔子还快,打的我措手不及,后面又慢的和八十岁老头一样,老子的药效能刚好在你面前过期吗?!】
【还龙气,我呸!你那叫阎王气!老子刚刚准备出院,就在门口探个头,又被你一脚踹回去了!】
【现在还跑来质问我?得了便宜还卖乖,资本家看了你都得当场拜你为师!】
戚清辞内心疯狂输出,脸上悲愤欲绝。
晏北玄听着他心里那活蹦乱跳的骂声,再看看他脸上那副快要以死谢罪的表情,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也更冷了。
“是么?”他拖长了语调,“这么说,倒是朕的不是了?是朕的龙气,把你给补过头了?”
戚清辞浑身一抖,连忙道:“臣不敢!是臣的身体不争气,辜负了陛下的天恩!”
“哦。”
晏北玄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俯下身,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将戚清辞包围。
伸出手,替戚清辞拉了拉被角,动作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冰凉的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戚清辞的颈侧,激的戚清辞下意识抖了抖。
“既然是身体不争气,那就要好好养着。”
就在戚清辞以为自己暂时蒙混过关,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晏北玄话锋陡然一转,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
“朕听闻,戚将军有洞悉人心的奇能。”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戚清辞的耳边说的,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只是不知,戚将军你自己的秘密,何时才肯说给朕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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