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村静得出奇。
时近正午，本该是炊烟袅袅、渔民归家吃饭的时候，村中却少见人烟。
仅有的几个村民在屋外走动，也是目光呆滞，动作迟缓，对祝只安这一行气质非凡的外来者视若无睹，仿佛行走的傀儡。
空气中那股甜腻与海腥混合的怪异气味愈发明显，如同无形的薄纱，笼罩着整个村落。
“这里的人……好像丢了魂。”
胡灵儿蹙着秀眉，狐族的敏锐感知让她极不舒服。
银啸鼻翼微动，低声道：“气味源头很分散，像是从村子本身，或者……地下散发出来的。”
文渊手中的罗盘指针转动得更加剧烈：“干扰源增强了，不止一处。村子下面可能有东西。”
祝只安目光扫过那些神情麻木的村民，无情道心让他清晰地感知到他们识海中盘踞的、微弱却顽固的混乱意念。
这并非强烈的操控，更像是一种持续的精神污染，缓慢侵蚀着他们的心智。
“去找村长。”
祝只安言简意赅。根据情报，村长是村里唯一的低阶修士，或许能提供更多信息。
村长的家位于村子中央，是一间稍显宽敞的石屋。
敲门许久，才有一个头发花白、眼神浑浊的老者颤巍巍地打开门。
他便是村长，炼气三层的修为此刻显得微不足道，脸上带着与村民相似的麻木，只是眼底深处还残存着一丝挣扎。
“你们……是外面来的仙师？”
村长的声音干涩沙哑。
“老人家，我们是剑宗修士，前来调查此地异状。”
文渊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地说道，“村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大家……”
村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屋内，压低声音道：“是海……是海里的东西……还有、还有那些红色的雾……”
在村长断断续续、夹杂着恐惧的叙述中，众人大致了解了情况。
约莫一个多月前，先是近海捕捞的渔获开始减少，偶尔会有渔民捞上一些颜色异常艳丽、会发出轻微呓语声的“怪鱼”。
随后，一些夜晚归来的渔民声称在海边看到了飘荡的“红色薄雾”，吸入后会让人产生短暂的愉悦幻觉，但之后便会精神萎靡。
情况越来越糟，直到半个月前，村里开始有人出现严重的幻听、幻视，变得暴躁易怒或痴傻呆滞，如同失了魂。
他之前试图探查，差点被突然浓稠的红雾困住，侥幸逃脱后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红色的雾……惑人心神……”
文渊沉吟道，“与青州出现的惑心丹效果类似，但形式不同，似乎是通过环境扩散。”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感知的祝只安忽然抬眼望向村外海岸线的方向：“有东西过来了。”
众人神色一凛。
银啸和胡灵儿立刻显出部分妖体特征，银啸双耳竖起，胡灵儿指尖弹出利爪。
文渊迅速在周围布下一个小型预警阵法。
片刻后，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仿佛无数人低声啜泣又夹杂着诱惑吟唱的声音，一片淡红色的雾气，如同有生命般，从海岸线的方向缓缓向着村子弥漫而来。
雾气所过之处，草木似乎都微微颤抖，散发出不正常的亢奋气息。
更令人心悸的是，红雾之中，隐约可见一些扭曲蠕动的黑影，散发出与落枫谷那些“情煞傀”相似的、混乱而执拗的气息，但又带着海洋的腥咸。
“准备迎敌！”
银啸低吼一声，反手取下了背后的长弓。
胡灵儿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模糊的白影，悄无声息地潜入旁边的阴影中，准备伺机而动。
文渊双手掐诀，一道道灵光打入地面，加固预警阵法，并开始布置简易的困敌阵势。
祝只安静静地看着那弥漫而来的红雾，以及雾中若隐若现的扭曲身影，眼神依旧平静。
他能感觉到，这红雾的本质，依旧是那种放大人心执念、催生情煞的力量，只是与无尽海的环境结合，产生了一些异变。
对于修炼无情道的他而言，这种程度的精神污染几乎无效。
红雾越来越近，那低语吟唱声也越发清晰，试图钻入众人的识海。
银啸冷哼一声，妖元运转，强行隔绝。文渊额头见汗，依靠阵法勉强支撑。
胡灵儿在阴影中微微蹙眉，显然也受到了些许影响。
就在红雾即将触及村子边缘，雾中那些扭曲黑影即将扑出时，祝只安动了。
他并未拔剑，只是向前踏出一步，右手抬起，并指如剑，对着那弥漫的红雾虚虚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极致内敛、冰冷、纯粹的“意”随着他指尖蔓延开来。
无情剑意！
那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痴缠妄念的意境，如同无形的涟漪扩散开来，与那惑乱人心的红雾正面碰撞。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红雾与剑意接触的边缘，发出细微的、如同消融般的声音。
浓郁的红雾如同遇到了克星，剧烈地翻滚、退缩，颜色迅速变淡，其中那惑人的低语吟唱声也变成了尖锐的、充满不甘的嘶鸣。
雾中那些扭曲的黑影更是如同被灼伤般，发出痛苦的嚎叫，动作变得迟滞混乱。
仅仅是一道剑意，尚未直接攻击，便已让这诡异的红雾及其中的存在受创！
银啸、胡灵儿和文渊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知道祝只安很强，却没想到他的“意”竟然能克制这种无形无质的精神污染到如此地步！
祝只安目光淡漠地看着那溃散退缩的红雾，以及雾中惊惶不安的黑影，并未追击。
他感知到，这红雾和黑影并非根源，它们更像是被某种力量驱使而来的“哨兵”或“衍生物”。
“根源在海上，或者……海底。”
祝只安收回手指，语气肯定。
这渔阳村，只是被波及的前哨。真正的风暴中心，在那片浩瀚而神秘的无尽海中。
红雾最终彻底消散，那些扭曲黑影也仓皇退去，逃回了海岸线的方向。
村子暂时恢复了平静，但那股压抑的氛围并未散去。
村长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向祝只安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祈求。
祝只安望向那无边无际的蔚蓝海域，眼神深邃。看来，他们必须要去那危机四伏的无尽海走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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