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月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到了极限,如同绷紧至极限的弓弦。他不再局限于最初判断的那几个魂技理论书架,开始像一头因被困而焦躁不安的猛兽,在更广阔、更杂乱的书架区域里快速踱步,锐利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盲目的希望,扫过一排排记录着历史轶事、地理风貌、甚至民俗杂谈的无关书脊。这种漫无目的、扩大范围的搜寻,制造出的物理与能量层面的扰动比之前更甚,书架被带得微微晃动,尘埃在光线中狂舞。
墨渊似乎终于被这持续不断、且愈演愈烈的噪音彻底惹得不耐。他脸上盖着的那本游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起,随手丢在身旁的矮几上,发出“啪”的一声不算重、却在此刻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的脆响。他慢悠悠地坐起身,抬手揉了揉眉心,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疏离的眸子此刻完全睁开,冷淡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瞥向噪音的源头——邪月所在的方向,其中蕴含的不悦几乎毫不掩饰。他依旧没有出声呵斥,只是那么静静地、带着无形威压地看着,仿佛在审视一个不断制造麻烦的不安定因素,让那片区域的空气都似乎因此而凝滞、沉重了几分。
邪月敏锐地感受到了这股不同于寻常的视线,正在翻查书架的动作不由得一顿,他侧过头,对上了墨渊那没什么情绪、却深邃得令人心悸的眼神。他自然认得这个总是和云闲待在角落的神秘管理员,上次也是在这里,对方似乎就对他们的交谈有所察觉。身为黄金一代的傲气,让他内心深处对于这类看似“普通”、缺乏强大魂力波动的文职人员,并不十分在意。但此刻,墨渊那过于平静、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却让他莫名地感到一丝被冒犯的不适,仿佛自己成了对方眼中一个不断制造噪音、亟待处理的麻烦物件。
他英挺的眉头皱得更紧,强行压下心头因受阻和被打扰而升起的不快与烦躁,冷哼一声,准备转身,朝着云闲和墨渊所在的这个相对安静、他尚未仔细搜寻的角落附近的书架区域走过来。他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沉重。
就在邪月的靴子即将踏入这片“禁区”范围的刹那——
一直如同雕塑般安静坐在窗边软垫里、仿佛与手中书卷融为一体的云闲,终于有了动作。她像是刚刚从一场深沉的思考或小憩中被周遭持续的纷扰拉回现实,微微动了动。她先是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缓缓弯下腰,伸出纤细的手指,拾起了脚边那本摊开着的、封面印着《基础魂力掌控详解》的书籍。
接着,她用一种不大不小、音量控制得恰到好处、刚好能让正走近的邪月清晰捕捉到的音量,像是纯粹无意识的、被打断思绪后的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藏书楼管理混乱的无奈低喃,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慵懒鼻音:
“《分光掠影录》……名字起得倒是花哨引人,本质不过是魂力高频振动与特定光波产生共振,结合视觉暂留现象的粗浅应用罢了。内容也算不得高深,居然会被错放到星罗风物志那一区……当初归类整理的人,真是……”她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种纯粹学者对于信息归档混乱、浪费后人查找时间的无奈抱怨,随手将那本捡起的《基础魂力掌控详解》精准而轻巧地塞回了它原本所属书架的准确位置,动作自然流畅。
她的声音平静,语调平缓甚至带着点没睡醒的含糊,配合着那张苍白缺乏血色、总是带着几分倦怠气息的脸庞,整个人看起来,完全像是一个被持续噪音吵到后,无意识发出抱怨、并顺手整理身边书籍的、再普通不过的图书管理员。
然而,这看似随意的低语,听在正焦头烂额、如同无头苍蝇般的邪月耳中,却不啻于在混沌的黑暗中骤然划亮的一道刺目闪电!
“分光掠影录”!这正是他根据零碎信息拼凑、苦寻不得的那个冷门魂技的确切名称!风物志区域?星罗风物志?!难怪他之前将魂技理论区和相关杂论区翻了个底朝天也毫无所获!谁会想到一本魂技秘籍会被归到那种地方?!
他猛地刹住脚步,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跨越数步距离,死死锁定在依旧一副慵懒姿态、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云闲身上。这一次,他看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仔细、都要专注。这个蜷缩在角落光影里的女子,周身气息依旧微弱得近乎感知不到,面容平凡(在他看来),神情倦怠,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魂师世界最底层、毫不起眼的文职人员。可是……她刚才那句看似无心的抱怨……
是纯粹的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邪月心中瞬间被巨大的惊疑不定所充斥。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黄金一代的矜持与风度,几个大步便跨到云闲面前,也顾不上是否会再次惊扰到旁边那位眼神不善的墨渊,直接开口,声音因为极度的急切和内心的震动而显得有些生硬和沙哑:“你刚才说……《分光掠影录》?在……在星罗风物志区域?”
云闲似乎直到此刻才真正注意到他的靠近,慢吞吞地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淡无波,甚至带着点“你怎么还没找到、还在制造噪音”的淡淡嫌弃。她没什么精神地、随意地抬手指了一个与魂技理论区截然相反的方向,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东侧,丙字区,标着‘星罗帝国南部风物’的那排书架,最底层,紧靠着墙角灰尘最厚的那一摞里,灰蓝色封皮,很薄,没有正式书名,封面只有一个几乎磨平的、类似飞鸟残影的模糊印记。”
描述得如此具体!连位置、颜色、厚度、甚至封面细节都一清二楚!
邪月的心脏猛地剧烈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他不再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道谢(或者说,他此刻的心神完全被找到目标的激动所占据),立刻转身,如同离弦之箭般,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冲向了云闲所指的、那个他之前绝对不可能想到去搜寻的方向。
墨渊那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也从邪月匆忙离去的背影上移开,重新落回云闲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其中玩味与探究的意味更浓了几分。他微微挑眉,显然,以他的洞察力,绝不认为云闲刚才那一连串“自然”的动作和“无意”的低语,真的只是巧合或者抱怨。
云闲却完全无视了他那几乎能穿透人心的目光,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了一只嗡嗡叫的飞虫。她重新拿起膝上那本厚重的典籍,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心里却在默默计算着邪月找到那本册子所需的大致时间。
果然,不到二十个呼吸,甚至可能更短,邪月的身影便再次出现在角落的入口处。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本薄薄的、封面正是黯淡灰蓝色的小册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的脸上混杂着难以掩饰的、寻获目标的激动,以及更深层次的、无法理解的震惊!他找到了!真的就在那个角落里!和那个女管理员描述的位置、特征,分毫不差!
他快步走回角落,这一次,他看向云闲的眼神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那些许的轻视、疑惑和不确定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其中混杂着强烈的好奇、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一丝对于未知深奥而产生的、不自觉的敬畏。
“你……你……”邪月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绪,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那本书……连个像样的书名都没有,藏在那种地方……”
云闲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目光依旧流连在自己面前的书页字里行间,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讨论晚餐的菜色,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随意:“前些日子整理那边积灰的旧书时,顺手翻过两眼。内容没什么特别的,”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精准的描述,“核心原理不过是利用魂力进行特定频率的高频振动,干扰特定波段的光线粒子,再辅以微弱的精神力进行引导定位,制造出短暂的视觉错觉和能量残影。你想用它来完善你的自创魂技‘圆月’的起手式,试图增加迷惑性或者瞬间变向的能力?想法不算错,但以你目前的控制力,能量在分流节点的处理上过于粗暴,容易导致魂力在内部形成对冲漩涡,产生严重内耗,最终的结果恐怕是威力不增反降。”
她说到这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用一种回忆补充细节的口吻继续说道:“哦,对了。那册子最后一页的右下角,好像有某位前人留下的、几乎看不清的笔记,提到如果遇到内耗问题,可以尝试将能量分流的方式,从简单的‘平行散射’调整为更复杂的‘螺旋交织’结构,或许能利用旋转力场抵消部分反向作用力,解决一部分内耗。当然,这只是个思路,年代久远,真假未知,听不听随你。”
说完这番话,她仿佛已经完成了某项义务,彻底关闭了对外交流的通道,不再理会呆立当场的邪月,重新将自己沉浸到那片由文字和数据构成的、只属于她自己的宁静世界之中。
而邪月,已经如同被一道无形雷霆劈中,彻底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不仅仅是因为云闲精准无比地说出了他寻找此技的深层目的(完善“圆月”的起手式,增加瞬间变向的迷惑性!这甚至是他自己都还在模糊构思、未曾对任何人言说的核心想法!),更因为她那随口道出的、一针见血指出他目前困境的“优化思路”和“前人笔记”,就如同在他被重重迷雾封锁的思绪壁垒上,用最精准的方式凿开了一个透光的孔洞!
他几乎是颤抖着,迫不及待地翻开手中那本灰蓝色册子的最后一页,借着窗外投入的光线,费力地辨认着角落里那些几乎与纸张纹理融为一体的、蝇头小字般的古老注解。片刻后,他猛地抬起头,瞳孔剧烈收缩——那行小字的内容,赫然与云闲刚才所说的“螺旋交织”建议,在核心理念上完全吻合!
这一刻,邪月再次看向那个重新蜷缩回光影里、仿佛与世无争的慵懒身影时,眼神里的情绪已经不再是震惊,而是攀升到了近乎惊骇的程度。
这个看似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魂力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女图书管理员……她到底是谁?!她那双仿佛永远睡不醒的眼睛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可怕的洞察力与知识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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