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泼满了整个云城。
薄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的灯光依旧亮着，像一只孤独而锐利的眼睛，俯瞰着脚下沉睡的城市。
薄靳寒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指尖夹着一份刚刚送达的加密文件。
文件很薄，只有寥寥数页。
上面的每一个字，却都带着惊心动魄的力量。
“顾氏集团，申请破产保护。”
“董事长顾明翰，涉嫌多项金融诈骗、非法集资，已被刑事拘留。”
“其妻林美芳，涉嫌共同犯罪，一同被带走调查。”
消息在二十四小时内，引爆了整个云城的商界。
一个屹立多年的家族企业，轰然倒塌。
速度之快，手段之狠，让所有旁观者都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秦风站在办公桌前，低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跟随薄靳寒多年，深知这位掌权者在商场上的铁血手腕。
可这一次，顾家的倒台，却处处透着诡异。
太快了。
就像一栋看似坚固的大厦，被人精准地抽走了最核心的几根承重柱，然后在一夜之间，化为废墟。
没有冗长的商业拉锯，没有预兆，甚至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干净，利落。
直击要害。
薄靳寒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落在巨大的落地窗外。
城市的霓虹在他深邃的瞳孔里，碎成一片流光。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仿佛这一切，都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她做的？”秦风终于还是没忍住，声音压得极低。
这个“她”，不言而喻。
除了那位被所有人当成小可怜的少夫人，秦风想不出第二个可能。
薄靳寒没有回答。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一下。
又一下。
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这单调的声音，和空气中凝滞的压力。
秦风的心，也跟着那敲击声，一下下悬紧。
他知道，老板这是在思考。
而每当他露出这种姿态，就意味着，有人或者某件事，成功引起了他真正的兴趣。
不是那种对于猎物的兴趣。
而是一种，棋手遇到另一个棋手的，审视。
“顾薇薇呢？”薄靳寒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秦风立刻回神，恭敬地汇报道：“顾家出事后，她就躲起来了。我们的人找到她时，她正被一群催债的堵在一家快捷酒店里。”
“昨晚，她去了一趟‘夜色’会所。”
“见了一个人。”
薄靳寒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谁？”
“我们的人没能靠近。对方很警惕，选的包间屏蔽了所有信号，监控也恰好在那段时间‘故障’了。”秦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挫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见她的人，是个女人。”
薄靳…寒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
像冰雪初融时，最细微的一道裂痕。
转瞬即逝。
“她出来后，手里多了一张房卡，还有一笔现金。”秦风继续汇报，“之后，她就住进了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很安全。”
“今天上午开始，她频繁前往城南发展银行。”
“什么都没办，只是在银行大厅里坐着，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像是在等什么人，又或者，是在犹豫什么。”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线索，一条条地串联起来。
顾家倒台。
顾薇薇走投无路。
一个神秘的女人，给了她一个安全的庇护所。
然后，她开始日复一日地出现在一家特定的银行。
这盘棋，已经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那个女人，除了苏晚，还能有谁？
她不仅要毁了顾家，还要拿走顾家藏起来的，最后的东西。
甚至，她不屑于自己动手。
她选择用顾薇薇这把刀，去捅穿林美芳最后的心防。
何其狠辣。
又何其，聪明。
薄靳寒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苏晚那张脸。
总是安安静静的，带着几分疏离，几分温顺。
那双眼睛，清澈得像是不染尘埃的琉璃。
谁能想到，这样一具看似无害的躯壳里，藏着如此锋利的灵魂。
她会做到哪一步？
把顾家彻底碾碎，连骨头渣都不剩？
还是说，会在最后关头，因为一丝所谓的“养育之恩”，心软片刻？
薄靳寒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好奇。
他想看看。
想看看这只被他偶然圈进领地的小野猫，到底能亮出多锋利的爪子。
“先生？”秦风见他久久不语，试探着开口，“需要……干涉吗？”
“或者，派人去查一下城南发展银行那边？”
薄靳寒睁开眼。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一片清明。
“不必。”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派人盯着顾薇薇。”
“记录下她接触的所有人，做的所有事。”
“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保证她的安全。”
秦风一愣。
保证……顾薇薇的安全？
他有些不解。
以老板的行事风格，顾薇薇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他分出半点精力。
“我指的，是苏晚的安全。”薄靳寒补充道。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圈，将看不见的苏晚和顾薇薇，圈在了一起。
“顾薇薇现在是她的棋子。棋子在落定之前，不能出任何意外。”
秦风瞬间明白了。
老板不是在保护顾薇薇。
他是在保护少夫人的“棋局”。
他在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欣赏着这场由他名义上的妻子，亲手布下的围杀。
甚至，他还在为她清扫场外的障碍，确保没有任何不相干的人，来打扰她的兴致。
这是一种何等的纵容。
或者说，是一种更为高级的，掌控。
“是，我明白了。”秦风领命，不敢再多问。
“把所有记录，整理成文件，每天发给我。”
“是。”
秦风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办公室。
巨大的房间里，又只剩下薄靳寒一个人。
他拿起手机，点开了一个加密相册。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是苏晚的侧脸。
在老宅的花园里，她微微垂着头，看着一株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这是他某次无意间，拍下来的。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女人，就像一个谜团。
她顶着顾家养女的身份，嫁入薄家。
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一个用来交易的，温顺无害的替代品时，她却在暗中，搅动了整个云城的风云。
顶级黑客“零”。
神医“素问”。
现在，她又展露出了在商业和人心算计上，同样可怕的天赋。
她到底还有多少身份？
她嫁给他，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薄靳寒的指腹，轻轻地，划过屏幕上那张清冷的侧脸。
他并不在乎她的目的。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从他薄靳寒的手里，抢走任何东西。
他只是觉得……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他放下手机，重新拿起那份关于顾家的文件。
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文件的最后一页。
那是一份资产冻结清单。
在密密麻麻的条目中，有一个不起眼的标注。
“林美芳，个人名下，于城南发展银行，持有一个私人保险柜。状态：正常。”
薄靳寒的黑眸，微微眯起。
他几乎可以确定。
苏晚想要的，就是这个。
而打开这个保险柜的钥匙，现在，正握在顾薇薇的手里。
或者说，即将握在她的手里。
他很想知道，当那个盒子被打开，里面的东西，会是什么？
是能让顾家翻盘的秘密？
还是……足以将某些人，彻底打入地狱的，证据？
“叮。”
桌上的私人电脑，传来一声轻响。
是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是一个代号。
薄靳寒移动鼠标，点开了邮件。
邮件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张图片，和一句话。
图片上，是顾薇薇失魂落魄地从一间看守所的会客室里走出来。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和一份……授权委托书。
邮件上的那句话是：
“鱼，已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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