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靳寒走进书房时,天色正处于一种混沌的青灰色中。
他昨晚有个跨国视频会议,一直开到凌晨四点。结束会议后,他来到了书房。
果不其然,那个小女人蜷缩在宽大的电竞椅里,睡得正沉。她的头歪向一侧,几缕黑色的发丝贴在脸颊上,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愈发苍白。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血色。
电脑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最基础的桌面壁纸上,是一片蔚蓝的深海。
看似一切正常。
但薄靳寒的目光,却锐利得如同鹰隼。
空气里,残留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味道。有她身上惯有的清冷草木香,还混杂着某种……化学试剂的微弱气息。更重要的是,她睡得太沉了,沉得有些不正常。那是一种精神力极度透支后,身体强制关机的状态。
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的额头上。没有发烧。但指腹触及的皮肤,却带着一种冰凉的潮意,是出过冷汗的证明。
这个女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的视线,从她疲惫的睡颜,缓缓下移,落在了她搁在扶手上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纤细漂亮,此刻却微微蜷着,指尖冰凉。
薄靳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没有叫醒她,而是俯下身,动作轻柔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很轻,轻得像一团没有重量的云。她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怀抱和温度,无意识地向他怀里缩了缩,小脸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继续沉沉睡去。
薄靳寒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他低下头,看着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正在被一种陌生的情绪慢慢软化。
他抱着她,一步步走回主卧,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拉过被子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离开。
他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很久,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晦暗不明。
她昨晚的反常,从拍卖会结束就开始了。那种强行压抑的悲伤,那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还有此刻这副耗尽心力的疲惫模样。
一切的源头,都指向那本笔记。
薄靳寒转身,重新回到书房。
他没有去动那台电脑。他知道,以苏晚的本事,如果她想隐藏什么,他就算请来最顶尖的技术专家,也未必能找到痕迹。
他只是拿起手机,拨通了唐辰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老板。”唐辰的声音永远那么恭敬,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查。”薄靳寒的声音很低,带着清晨特有的冷冽,“昨晚苏富比拍卖会,我拍下的那本笔记。我要它的全部来历,以及……它背后所有可能牵扯到的人和事。”
“是,老板。”唐辰没有任何废话。
“另外,”薄靳寒顿了顿,目光落在书房窗外那片泛白的晨光里,“庄园的安保等级,提到最高。特别是夫人身边,二十四小时,不能有任何疏漏。”
电话那头的唐辰,明显愣了一下。
最高等级的安保?那可是……足以应对小型局部战争的防御级别。夫人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但他不敢多问,只是沉声应下:“明白。”
挂断电话,薄靳寒站在原地,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无意识地转动着。
他知道苏晚有很多秘密。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她的纵容,是出于一种对有趣猎物的好奇,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可就在刚才,抱着她冰冷的身体时,他心中涌起的,却是前所未有的焦躁和……后怕。
他害怕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更害怕这个小女人,会一头扎进某个他看不见的漩涡里,让他措手不及。
这种感觉,很不好。
非常不好。
……
苏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房间里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束。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她记得自己昨晚明明在书房……
是薄靳寒?
她掀开被子下床,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走到客厅,果然看到那个男人正坐在沙发上。
他穿着一套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居家服,领口微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修长的双腿交叠着,膝盖上放着一台超薄的笔记本电脑。阳光落在他身上,为他周身那股冷硬的气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似乎听到了动静,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那双眼睛,深邃如海,看不出任何情绪。
“醒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厨房有早餐。”
苏晚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她昨晚的痕迹……他发现了多少?
“谢谢。”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赤着脚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昨晚……是不是在书房睡着了?”
“嗯。”薄靳寒的视线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似乎在处理工作,“看来那本笔记,让你很费神。”
来了。
苏晚的心弦,瞬间绷紧。
她知道,这个男人在试探她。
“是啊,”她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所有的情绪,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迷茫和低落,“毕竟是……我母亲的遗物。看到她的笔迹,就忍不住想了很多过去的事。”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薄靳寒没有说话,只是敲击键盘的动作,停顿了半秒。
苏晚能感觉到,他那道审视的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睡衣的衣角。
她现在就像一个走钢丝的人,脚下是万丈深渊。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她需要一个去邻国雨林的理由。
一个天衣无缝的,连薄靳寒都无法拒绝的理由。
就在这时,薄靳寒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只听了片刻,眉头就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知道了。”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是唐辰。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薄靳寒放下手机,抬眸看向她,目光沉沉:“唐辰刚查到,有人在拍卖行高价打听买走笔记的人是谁。”
苏晚的瞳孔,控制不住地缩了一下。
这么快!
无论是谁,都证明了那本笔记背后,藏着一个巨大的旋涡。而她,作为笔记的持有者,已经成了旋涡的中心。
“是吗?”苏晚的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惊慌和害怕,“会……会是什么人?他们想做什么?”
她这副“小白兔”受惊的模样,演得惟妙惟肖。
薄靳寒看着她,黑眸深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没有戳穿她拙劣的演技,反而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不清楚。不过你放心,在薄家,没人能动你。”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和安抚。
苏晚的心,却因为他这句话,而变得更加复杂。
这个男人,心思缜密得可怕。他嘴上说着安抚的话,实际上,恐怕已经将她列为了最高级别的监控对象。
她想单独离开,去那个坐标所在地,几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怎么办?
苏晚的大脑飞速运转。
硬闯,不行。她就算能从庄园里跑出去,也绝对逃不过薄靳寒布下的天罗地网。
只能智取。
她需要一个能让他心甘情愿“放行”,甚至……主动提供帮助的理由。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
有了!
苏晚抬起头,看向薄靳寒,那双清澈的杏眼里,蓄满了水汽,带着一种破碎的脆弱感。
“薄靳寒,”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想起了一件事。”
薄靳寒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我母亲的笔记里,除了那些基因公式,还提到了一种很特殊的植物。”苏晚的语速很慢,像是在努力回忆,“她说,那种植物叫‘雨林之心’,只生长在邻国马六甲海峡附近的一片原始雨林里。它的提取物,有一种非常独特的功能……”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薄靳寒的耐心很好,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可以中和一种非常罕见的神经性毒素。”苏晚终于说了出来,她的声音更低了,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而那种毒素的症状之一,就是……畏寒,和间歇性的身体机能衰退。”
轰!
薄靳寒的瞳孔,在一瞬间,剧烈地收缩。
畏寒!
身体机能衰退!
这不正是……他身上的症状吗!
他体内的毒,是薄家最大的秘密。除了他和少数几个心腹,以及那位神秘的“鬼医”,几乎无人知晓。
苏晚,她怎么会知道?
难道……
一个惊人的可能性,浮现在薄靳寒的脑海里。
他看着苏晚那张写满“担忧”和“期盼”的小脸,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之前给你调理身体,一直觉得你体内的寒气很奇怪,不像是天生的。”苏晚的演技,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她的眼神真挚而恳切,带着神医“素问”特有的自信和严谨,“直到昨晚看到我母亲的笔记,我才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薄靳寒,你中的毒,或许……有解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巨大的,足以撼动人心的狂喜和激动。
薄靳寒的心脏,被这股情绪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解药?
二十多年来,他寻遍了全世界的名医,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都找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只能靠着“鬼医”用金针续命,勉强维持。
现在,这个小女人,他名义上的妻子,却告诉他,解药的线索,就在她母亲的笔记里?
这听起来,太像一个巧合了。
一个……为她自己量身定做的,完美的巧合。
薄靳寒是什么人?他从不相信巧合。所有的巧合背后,都是精心的设计。
他几乎是立刻就判断出,苏晚在撒谎。
她编造这个故事,目的只有一个——去那片原始雨林。
她真正想找的,根本不是什么“雨林之心”,而是她母亲留下的,关于“潘多拉”的秘密。
这个小骗子!
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连他都敢算计!
薄靳寒的心底,升起一股被戏耍的恼怒。但奇怪的是,这股恼怒之下,更多的,却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和兴味。
他想看看,这个小女人,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也想知道,那片雨林里,到底藏着什么,能让她如此不顾一切,甚至不惜编造这样的谎言来骗他。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沉吟了片刻,仿佛在权衡她话里的真实性。
苏晚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她知道,成败,就在他下一句话。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磁性,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她的心上。
“好。”
只有一个字。
苏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只见薄靳寒合上电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既然是解药的线索,那我们必须去。”
我们?
苏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她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男人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宣布道:
“那片雨林环境复杂,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我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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