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再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这声“嗯”很轻，却像一个承诺，落在了薄靳寒的心上。他握着她的手，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只是用拇指的指腹，在她细腻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一个安抚的，带着占有欲的动作。
时间在极致的寂静和极致的喧嚣中流逝。
寂静，是偌大的指挥中心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冰冷的机器。
喧嚣，是背后那个巨大的屏幕上，全球最顶尖的实验室和工厂都在以一种燃烧生命的速度疯狂运转。每一个进度条的跳动，都代表着无数人力物力的消耗。
苏晚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身体的疲惫感几乎要将她吞没。
薄靳寒终于松开了她的手，站起身。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挡住了刺眼的屏幕光线。
“走。”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去哪儿？”苏晚茫然地抬起头，她的思维还停留在那些复杂的数据模型里。
“休息。”他言简意赅。
他弯下腰，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将她整个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
苏晚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以防自己掉下去。
身体瞬间悬空，落入一个坚实又温暖的怀抱。他的胸膛很硬，隔着衬衫布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是敲击在她耳膜上的鼓点。
属于他身上的，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强势地包裹了她所有的感官。
“我自己能走。”苏晚的脸颊有些发烫，挣扎了一下。
“你现在的状态，走两步就会撞到墙上。”薄靳寒抱着她，脚步稳得没有一丝晃动，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
苏晚不说话了。
因为他说的是对的。她现在眼前都还在冒着金星，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他抱着她穿过长长的、空无一人的走廊，进入专属的休息室。这里像一个顶配的总统套房，客厅、卧室、浴室一应俱全。
他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睡一觉。”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我回来之前，不准离开这张床。”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苏晚却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薄靳寒的脚步停住，他回过头，黑眸里带着询问。
“你去哪儿？”她的声音很小，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在这个全世界都陷入疯狂的时刻，这个男人沉稳的存在，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薄靳寒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眼底掩饰不住的惶恐，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疼。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手握住她抓住他衣角的手，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用被子裹好。
“我在这里陪你。”
他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没有再离开。
苏晚看着他坐在那里的身影，挺拔的背脊如同山峦，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紧绷了不知道多久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她闭上眼睛，几乎是立刻就坠入了沉沉的梦乡。
这一觉，她睡得极沉。
没有噩梦，没有那些从小被灌输的冰冷使命，脑海里一片空白。
再次醒来时，是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勾引的。
她睁开眼，发现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光线柔和。
薄靳寒已经不在沙发上了，他站在不远处的简易厨房操作台前。
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处，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他背对着她，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笔直，身材好得不像话。
他正低着头，专注地搅动着锅里的小米粥。动作算不上熟练，甚至有些生涩，但每一个步骤都透着认真。
苏晚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某个地方，柔软得一塌糊涂。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薄靳寒回过头。
“醒了？”他关掉火，盛了一碗粥走过来，“过来吃点东西。”
苏晚坐起身，身上还穿着来时的衣服，有些褶皱。她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挪到桌边。
一碗金黄的小米粥，上面还撒了些肉松。旁边配着两碟精致的小菜。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粥熬得火候正好，软糯香甜，暖意顺着食道一路滑进胃里。
“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项目进度怎么样了？”她一边吃，一边问。
“施密特的结构建模已经完成，精度超过了预期。田中博士的场域稳定模拟正在进行最后阶段的演算。”薄靳寒坐在她对面，给她递过来一杯温水，“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他没有提那些计划之外的困难，和被团队攻克的无数个技术壁垒。他只挑了最好的结果告诉她。
苏晚点点头，吃饭的速度快了一些。
“慢点吃。”薄靳寒蹙眉，按住她的手腕，“没人跟你抢。”
“时间不多了。”
“不差这几分钟。”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苏晚只好放慢了速度。
吃完饭，薄靳寒没有让她再回指挥中心，而是直接带她走进了专属电梯。
电梯一路向上，最终停在了大厦的顶层停机坪。
夜风猎猎，吹起她的长发。一架黑色的、线条流畅的私人飞机正静静地停在那里，螺旋桨已经开始缓缓转动。
“我们要去哪儿？”苏晚仰头看他。
“一个能让你暂时忘记倒计时的地方。”
薄靳xaν拉着她，走上舷梯。
机舱内温暖如春，奢华而舒适。飞机很快起飞，穿过云层，朝着无尽的夜空飞去。
苏晚靠在舷窗边，看着下方城市的灯火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片璀璨的光海。她的心，却并没有因此而平静。
那串红色的倒计时，像一个烙印，刻在她的视网膜上。
薄靳寒什么也没说，只是拿了一条羊绒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坐在她身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曙光”的紧急公务。
不知道飞了多久，当苏晚再次从浅眠中醒来时，飞机已经开始降落。
舷窗外，不再是城市的灯火，而是一片纯粹的、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针叶林。
飞机降落在一片私人领地。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早已等候在那里。
下了飞机，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苏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件带着他体温的黑色大衣，立刻披在了她的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车子载着他们，在雪地里行驶了十几分钟，最终停在了一栋现代感十足的玻璃小屋前。
小屋坐落在山腰，三面都是巨大的落地玻璃，可以毫无遮挡地看到远处的雪山和夜空。屋内的壁炉里，火焰正熊熊燃烧着，散发出温暖的光。
“这里是……？”
“冰岛。”薄靳寒牵着她的手，走进温暖的室内，“全球最适合观测极光的地方之一。”
他让她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坐下，然后去吧台倒了两杯热红酒，递给她一杯。
“今晚有七级强度的极光爆发。”他坐在她身边，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许，宇宙在毁灭我们之前，也想让我们看看它最美的样子。”
苏晚握着温热的酒杯，看着窗外深蓝色的、如同丝绒一般的夜幕，没有说话。
她的使命感和沉重的负担，并没有因为这短暂的逃离而消失。但身边这个男人的存在，却像一个坚实的锚，让她在风雨飘摇的大海上，有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夜空，忽然亮了起来。
一道淡绿色的光带，如同仙女的裙摆，从天际的一端，缓缓飘向另一端。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绿色、紫色、粉色、蓝色……无数绚烂的光带在夜空中交织、舞动、变幻。它们时而像巨大的幕布，笼罩整个天空；时而像奔腾的河流，在星辰之间汹涌流淌。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宏大而壮丽的美。
苏晚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整个人都看呆了。
她见过无数惊心动魄的场面，处理过无数足以颠覆世界的数据，可眼前这一幕，却让她感到了由衷的震撼和渺小。
在这样浩瀚无垠的宇宙奇景面前，人类的挣扎，文明的存续，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一只温暖的手掌，从身后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薄靳寒不知何时也站到了她的身后，将她半圈在怀里。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
“很美，对吗？”
“嗯。”苏晚的声音有些发颤。
“苏晚，”他忽然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郑重，“看着它们。”
苏晚的目光，依旧痴痴地望着窗外的漫天极光。
“我们守护的，就是这样的世界。有美好的，有丑陋的，有希望的，也有绝望的……”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给她，“但它值得。”
“无论结局如何，我们拼尽全力，就没什么可后悔的。”
他的话，像一道暖流，精准地注入了苏晚心中最疲惫、最脆弱的角落。
她一直背负着“守护者”的使命，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精准、冷静、不带感情地执行着一切。她不允许自己害怕，不允许自己退缩。
可是，她也会累。
眼前的极光，和身后男人的体温，让她一直紧绷的防线，在这一刻，悄然瓦解。
苏晚缓缓地转过身，在狭小的空间里，面对着他。
她仰起头，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双眼睛里，映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天空，也映着小小的、脆弱的她。
“薄靳寒，”她轻声开口，“如果……失败了呢？”
他没有回答。
只是低下头，用自己的唇，轻轻地、温柔地，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一个不带任何情欲，却充满了珍视和安抚的吻。
“那就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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