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废弃的光华试剂厂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再次张开了它漆黑的口。
林薇的座驾无声地滑入锈蚀的厂门，停在主车间外那片熟悉的、布满碎石和杂草的空地上。
车内，林薇最后一次检查设备。
微型摄像耳机、高强度信号发射器、以及藏在袖口下的高压电击笔。
她没有通知周秘书，更没有动用任何林氏的人。
这次会面凶险未知，她不能将任何人置于险境。
系统界面在她视野中保持最低功耗运行，只维持着基础的环境扫描和通讯中继。
【环境扫描：未发现活跃热源（100米范围内）】
【信号强度：微弱（存在干扰）】
【风险评估：极高（强烈建议取消行动）】
建议再次被忽略。
她推开车门，夜风裹挟着浓重的铁锈和化学残留气味扑面而来。
她握了握口袋里的凤凰胸针，冰凉的金属似乎能带来一丝虚无的安定。
随后深吸一口气，步入了车间巨大的、如同深渊入口的门洞。
车间内部比上次来时更加黑暗，仅有几缕惨淡的月光从高窗破损的孔洞中漏下，在地面投下斑驳扭曲的光斑。
空气凝滞，弥漫着尘埃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腐败的沉闷气息。
她站在空旷的中央，脚步声的回响很快被厚重的寂静吞噬。
“我到了。”
她对着空寂的车间说道，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没有回应。
只有风声穿过钢筋骨架的缝隙，发出低沉的呜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太安静了。
安静得不像一个约定的会面地点。
突然——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从斜上方袭来！
林薇瞳孔骤缩，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向侧后方扑倒！
“叮！”
一枚造型奇特的飞镖狠狠钉在她刚才站立位置后的铁架上。
镖尾兀自高频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不是子弹，但速度和精准度同样致命！
【警告！高威胁攻击！来源：3点钟方向，高度约12米！】
【检测到非致命性生物麻醉剂涂层！（浓度足以瞬间麻痹大型生物）】
对方根本没想谈话！这是直接下死手！
林薇翻滚起身，迅速寻找掩体。
更多的破空声接踵而至！
嗖！嗖！嗖！
飞镖从不同角度射来，精准地封锁她的移动路线，逼迫她不断后退，远离出口！
对方不止一个人！
他们在将她逼向车间的更深处！
她试图冲向最近的反应釜作为掩护，脚下却突然一绊！
一根极细的、几乎透明的金属丝横在阴影中！
“咔嚓！”
一声轻响，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
紧接着，头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扭曲声！
一台悬挂在半空、早已锈蚀不堪的巨大行车吊钩，连同其下吊着的不知名沉重罐体，猛地向她当头砸落！
阴影瞬间笼罩而下，死亡的寒意攫住了她！
太快了！太精准了！
这根本不是试探或交易，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计算好她每一步反应的绝杀之局！
林薇甚至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阴影轰然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侧面传来！
不是重物砸地的声音，而是某种高速物体猛烈撞击的爆裂声！
那巨大的罐体在半空中被一股巨大的横向力量猛地撞偏了轨迹。
擦着林薇的身体边缘，轰然砸落在她身旁不到半米的地面上！
破碎的金属和不知名的凝固化学物四处飞溅，地面为之震动！
林薇被巨大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片掀得一个踉跄，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失聪。
烟尘弥漫中，一道强光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精准地锁定在车间高处的一个角落！
光柱尽头，一个刚刚举起发射器（并非枪械，而是一种特制的弩箭类武器）的黑影被照得无所遁形！
紧接着，引擎的咆哮声由远及近，一辆经过重度改装的黑色越野车如同狂暴的钢铁巨兽，撞开车间侧面的破损卷帘门。
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了进来！
车顶加装的强光探照灯如同独眼巨人的瞳孔，冷酷地扫视着整个空间。
“砰！”“砰！”
车未停稳，两侧车窗已然降下，安装了消音器的武器发出沉闷的射击声。
高处传来两声短促的闷哼和重物坠地的声音。
狙击点被清除了！
越野车一个粗暴的甩尾，稳稳停在林薇身前，车身将她与可能的攻击方向完全隔开。
副驾驶车窗降下，露出顾衍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没有看林薇，目光锐利如鹰隼。
依旧扫视着车间的黑暗角落，手中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枪口还飘着淡淡的青烟。
“上车。”
他的声音冷硬，不带丝毫情绪，甚至比这废弃工厂的金属还要冰冷。
林薇没有丝毫犹豫，拉开车门瞬间跃入副驾驶。
车门砰地关上几乎同时，顾衍猛打方向盘，油门深踩，越野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另一个出口！
“嗖！嗖！”
又有几枚飞镖打在车尾和防弹玻璃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但未能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顾衍面无表情，操控着车辆在废弃厂区的复杂环境中疯狂穿梭。
时而急转避开堆砌的障碍，时而粗暴地撞开拦路的废料。
他的驾驶风格充满了暴力的精准，每一次转向和加速都恰到好处，仿佛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
林薇紧紧抓住扶手，稳住身体，目光透过车窗和后视镜，警惕地观察着后方。
没有车辆追来，但那种被毒蛇盯上的阴冷感并未消失。
“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薇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因刚才的惊险而微微紧绷。
顾衍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难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我说过，我不喜欢我的投资标的莫名其妙地消失。尤其是，”
他顿了顿，语气意味不明。
“在她可能接触到某些核心秘密之前。”
核心秘密？
他指的是“涅盘”？
他已经知道了？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跳。
就在这时，系统界面突然发出急促警报！
【警告！检测到车内空气成分异常变化！】
【未知气溶胶释放！成分类似…‘幽兰’衍生物！（浓度快速上升中！）】
林薇瞬间屏住呼吸，猛地转头看向顾衍！
顾衍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他的眉头骤然锁紧，几乎同时，他猛地按下中控台的一个按钮！
“嘶——”
车内顶棚数个隐藏的出风口立刻启动，强劲的气流呼啸而出，迅速置换着车内的空气。
同时，一种淡淡的、类似松木的清冽香气弥漫开来，中和了那股甜腻诡异的气息。
“妈的，居然用这招。”
顾衍低咒一声，语气里带着真实的怒意和一丝…后怕？
他迅速从储物格里取出一个简易呼吸面罩扔给林薇。
“戴上！别看我了，不是我的手笔！我还不想你这么快就变成傻子！”
林薇接过面罩，却没有立刻戴上，她死死盯着顾衍。
“‘幽兰’衍生物？他们想让我也中毒？”
“或者让你精神错乱，或者直接灭口。”
顾衍的声音透过他自己戴上的面罩，显得有些沉闷，但冷意不减。
“取决于剂量和你的体质。看来你父亲的事，让他们对你格外‘关照’。”
他果然知道！
他知道“幽兰”！
车辆终于冲出了废弃厂区，驶入相对安全的郊区公路。
顾衍放缓了车速，摘下了呼吸面罩，车内的空气监测指示灯已经恢复了绿色。
他侧过头，第一次真正地将目光落在林薇身上。
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懊恼的情绪。
“你到底查到了什么，林薇？”
他问，声音低沉。
“值得他们动用这种几乎无法追踪的手段来灭你的口？”
林薇没有回答，只是反问。
“你都知道些什么？关于‘幽兰’，关于维兰德，关于我父亲！”
顾衍沉默了几秒，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却没什么温度。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但未必是你想听的那些。”
他目光扫过她依旧紧握在手中的凤凰胸针。
“‘涅盘’…你父亲倒是会取名字。但他可能没告诉你，玩火者，必自焚。”
他果然知道“涅盘”！
“你知道它在哪？”林薇逼问。
“我不知道。”
顾衍回答得很快，眼神却微微闪烁。
“但我猜，能开启它的人，或许不是你自己。”
他的话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击中了林薇！
不是她自己？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顾衍的私人通讯器响了。
他看了一眼，按下接听。
“说。”
他听着对方汇报，脸色逐渐沉了下来，最后只冷冷回了一句。
“清理干净，别留尾巴。”
他挂断通讯，再次看向林薇时，眼神已经恢复了那种深不可测的平静。
“袭击者处理掉了，但查不到直接源头。对方很谨慎。”
他淡淡道。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我送你回林氏，你继续你那只身闯狼窝的‘复仇大计’，但我保证，你活不过一周。”
“第二呢？”
林薇盯着他。
“第二，”
顾衍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凤凰胸针上，意味深长。
“接受我的‘保护’，暂时离开漩涡中心。
然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一个或许能告诉你，‘涅盘’究竟是什么，而你父亲…究竟为何而死的‘知情人’。”
知情人？
除了顾衍，还有谁知道内情？
巨大的诱惑和同样巨大的风险摆在面前。
林薇的手指紧紧攥着胸针，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进掌心。
父亲…您留下的，究竟是一条怎样的路？
她抬眼，迎上顾衍等待答案的目光。
夜色浓稠，前路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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