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oK”与飞机草图事件后,紫宸殿书房内的空气仿佛被注入了一种无形的介质,流动得缓慢而粘稠,带着某种心照不宣的张力。苏璃与云昭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已被戳破,但两人极有默契地维持着原有的君臣表象,仿佛那惊心动魄的发现从未发生。
然而,变化是实实在在的。
云昭批阅奏章时,不再仅仅是将她当作一个安静的背景或是单纯的磨墨工具。他会更自然地将某些涉及民生、工程或新奇想法的奏章段落念出,然后似是随意地问一句:“苏璃,你如何看待此事?” 省略了“才人”的称谓,语气平淡,却不再是居高临下的垂询,更像是一种…探讨。
起初,苏璃的回答依旧谨慎,措辞规整。但有一次,在讨论如何提高某地驿站传递效率时,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或许可以尝试建立标准化流程和关键绩效指标…”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愣了一下,立刻收声,垂眸等待反应。
(苏璃内心oS:*KpI…我怎么把这个说出来了…*)
云昭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深邃,没有惊讶,没有质疑,只有一种了然,甚至…一丝极淡的、类似“你终于忍不住了”的笑意。他没有追问“关键绩效指标”是何物,只是沉吟片刻,顺着她的话道:“嗯,确立标准,考核成效,确是根本。具体如何‘标准化’,你可有想法?”
他没有震惊,没有排斥,而是直接跳过了名词解释,进入了方法论讨论!
苏璃的心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确认感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开始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阐述流程管理和目标考核的基本概念。云昭听得专注,偶尔插话询问细节,两人之间的对话,渐渐脱离了纯粹的君臣奏对,更像是一场跨越时空的专业研讨。
**更微妙的变化发生在称呼和姿态上。**
在仅有他们二人的书房内,当就事论事讨论时,苏璃不再刻意使用“奴婢”或“臣妾”这样的自称。她开始习惯性地省略,或者用更中性的“我”来替代。起初还有些忐忑,但云昭对此毫无表示,仿佛理所当然。
有一次,她就一份关于漕运改革的奏章提出了一个颇为大胆的、涉及组织架构调整的建议,云昭听完,沉默片刻,忽然道:“此法虽有些…惊世骇俗,但思路值得斟酌。” 他用的不是“爱卿此法”,也不是“才人所言”,而是直接评价“此法”。
苏璃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应:“任何改革总会伴随争议,关键是看长远效益是否大于阵痛。”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不仅省略了自称,语气也过于平等直接,近乎现代同事间的交流。
云昭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严肃,提笔在奏章上批注起来。
(云昭内心oS:*阵痛…效益…苏璃,你露出的马脚越来越多了。不过,这样说话,倒是省心。*)
苏璃看着他专注批阅的侧脸,心中那份最初的局促和敬畏,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取代。她知道,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他们达成了一种超越时代的默契。他是皇帝,她是才人,这是无法改变的外在身份。但在灵魂层面,他们是平等的,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同类”。
当然,一旦有第三人在场,无论是太监、宫女还是偶尔前来禀事的大臣,苏璃立刻会恢复恭谨的姿态,自称“奴婢”或“臣妾”,行礼如仪。云昭也会瞬间切换回那个威严莫测的帝王。
他们都清楚,在这个时代,即使他是皇帝,也不能完全随心所欲。根深蒂固的礼法、无数双窥探的眼睛,都构成了无形的枷锁。公开的平等是奢望,甚至是取祸之道。但在这间书房里,在这心照不宣的沉默与夹杂着现代术语的对话中,他们为自己开辟了一小片自由的天地。
这微妙的张力,这无言的默契,成了他们之间最深的秘密,也是连接两个孤独灵魂最坚韧的纽带。墨香依旧,奏章如山,但紫宸殿书房内的世界,已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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