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无形的、浩大而冰冷的意志缓缓压临，并非直接攻击，更像是一种警告，一种来自世界本源的、居高临下的审视。天空中的暗沉之色翻滚，其中生灭的扭曲符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仿佛随时会降下毁灭性的天罚。
墨璇与星眸遭受的反噬最为直接和严重，两人气息萎靡，显然已无法继续之前的推演和感知。苏瑶与妙音也感到灵力运转不畅，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排斥她们的力量。
“它……醒了……” 星眸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带着恐惧与一丝了然，“或者说，它从未真正沉睡。师尊为我们争取到的，只是暂时的‘忽略’，而非永久的‘赦免’。”
凌霜抬头望天，眼神冰冷如霜。她能感觉到，那无形的恶意目光，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具象化地锁定在她们六人身上。师尊不在了，那层保护伞消失了，她们必须直接面对这方天地对“灭世印记”持有者的排斥。
“我们不能再像刚才那样，直接去触碰世界壁垒和天机核心。” 墨璇强忍着神魂撕裂般的痛楚，快速分析道，“那等于直接挑衅此界天道，会引来最狂暴的反击。我们需要更隐蔽、更迂回的方式。”
“如何迂回？” 赤练周身妖力澎湃，对抗着那无处不在的压迫感，语气焦躁。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投向了那片师尊消失的虚空。
轮回镜。
师尊的本命法宝。
那面镜子，是唯一与师尊的“本源”和那神秘的“来时之路”有着直接联系的事物。
“轮回镜虽然消失了，但它在此地存在过，与师尊的‘锚点’紧密相连。” 苏瑶眼中闪烁着丹圣特有的分析光芒，“它在此地运转，汲取能量，展现真相，甚至最后启动回归……这一切，必然在此地的时空结构和能量场中，留下了独一无二的‘印记’！”
这个想法让众人精神一振！
对啊！轮回镜本身不在了，但它留下的“痕迹”或许还在！就像一块巨石从水中取出，水面会暂时留下一个凹痕一样！时空和能量场，同样具有某种“记忆”！
“捕捉轮回镜残留的时空印记和能量轨迹！” 凌霜立刻决断，“这或许能让我们在不直接触碰世界核心的情况下，窥探到一丝‘来时之路’的线索，甚至……理解师尊对抗这天命的手段！”
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对时空和能量最为敏感的墨璇与星眸身上。但两人此刻状态极差。
“我来主导阵法，构建一个‘时空回响’之阵，放大和捕捉那些残留的痕迹。” 墨璇咬牙，不顾伤势，再次开始刻画阵纹，这一次的阵法更加精细、繁复，专注于对微观时空涟漪的探测与放大。
“我……我尝试将感知附着于阵法之上，解读那些痕迹中蕴含的信息。” 星眸也挣扎着坐起，妙音的琴音与苏瑶的丹药再次全力辅助。她不敢再直接窥探天道，但解读已经发生过的、残留的“历史回响”，风险相对要小一些。
阵法成型，光华流转，如同一个精密的时空滤波器，开始扫描、聚焦于那片虚空。
星眸闭上双眼，将一丝极其微弱的神念，如同蛛丝般，小心翼翼地探入阵法感应到的、那些细微的时空涟漪之中。
起初是一片混沌，充斥着大战后狂暴能量的余波。但渐渐地，在墨璇阵法的梳理和放大下，一些更加隐秘、更加深层的“印记”开始浮现。
那不是画面，也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道韵”的残留。
一种孤高、寂寥、却又带着无与伦比的包容与守护意志的“道韵”！
这“道韵”与她们熟悉的师尊气息同源，却又似乎……更加宏大，更加贴近某种本源。
星眸的神念顺着这道韵残留的轨迹，小心翼翼地追溯。她不敢追溯向那“来时之路”的尽头，而是逆向追溯，追溯这“道韵”在师尊“消失”前，与此方天地的最后联系。
她“看”到了。
在师尊的“躯壳”被轮回镜光芒吞没的前一刹那，并非所有的“存在”都被带走了。
有一股无形无质，却又磅礴浩瀚的“意志”，一股融合了师尊毕生修为、他对她们六人的守护执念、以及他承受了无数世界恶意后沉淀下的复杂“道则”，并未随轮回镜离开。
这股意志与道则，在那一刻，以一种她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轰然散开，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与这方天地的部分底层法则，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融合！
星眸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收缩。
“怎么了？小师妹，你看到了什么？” 苏瑶急切地问道。
星眸张了张嘴，声音干涩而颤抖，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骇然：
“师尊……师尊他没有完全离开……”
“他留下的……不止是轮回镜的痕迹……”
“他的一部分……他的守护意志与他承受恶意后形成的特殊道则……在最后时刻……以身合道了！”
以身合道？！
这四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其余五人脑海中轰然炸响！
合道！那是传说中至高无上的境界，是将自身之道与天地大道相融，成为规则的一部分！但古往今来，所谓合道者，最终要么被天道同化，失去自我，要么道崩身殒，成为天地养料。
可师尊的“合道”……
“他合的不是原有的、欲要毁灭我们的‘天道’……” 星眸的声音带着一种明悟的颤栗，“他是在用他自身的‘道’，去侵蚀、去覆盖、去改变……那针对我们的部分世界规则！”
“他成了……成了我们新的‘天道’？！”
他成了我们新的天道！
这句话，如同洪钟大吕，震得六人神魂摇曳，道心轰鸣！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世界的恶意只是警告，并未立刻降下毁灭天罚！
怪不得她们在试图触碰禁忌时，遭受的反噬似乎被某种力量削弱了一层！
因为师尊，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以一种她们无法想象的方式，成为了横亘在世界恶意与她们之间的一道……新的屏障！
他不是离去了。
他是换了一种更宏大、更彻底、也更孤独的方式，在继续守护她们！
他以自身残存的一切，化作了庇护她们的“规则”！
逆天改命者，终被天命反噬。
而他，竟将这反噬之力，与自身的守护执念融合，反过来，成为了这“天命”的一部分！
这是何等的魄力！何等的疯狂！又何等的……悲壮！
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绝望与悔恨，其中更掺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信仰般的震撼与心痛。
他为他们，做到了如此地步。
“所以……” 凌霜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我们感受到的那股审视与压迫，并非完全来自原有的世界恶意……其中，也包含了……师尊的意志？”
他在看着她们。
以一种她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如同苍穹，如同大地，无声地注视着她们。
那他……还保有自我的意识吗？
他这新的“天道”，又能支撑多久？
那原本的世界恶意，会甘心被如此侵蚀和覆盖吗？
这场发生在世界规则层面的、无声的战争，最终会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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