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霍氏大厦顶楼服务器室的应急灯发出惨白的光芒，映照着满地狼藉。破碎的容器中流出的营养液混合着脑组织，在地面形成一滩诡异粘稠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气味和烧焦的电线味。
霍沉舟跪在那滩液体旁，手指轻触地面，仿佛想从这破碎的残骸中感受父亲最后的存在。斧头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最后是清醒的。”霍沉舟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承受的痛苦，“他让我摧毁它...他知道那是唯一的方法。”
苏念辞从主控台前转身，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言。系统格式化已完成，但她无法确定林兆远的意识是否被彻底清除。在最后的瞬间，她看到一部分数据似乎逃逸了出去，如同幽灵般消失在网络深处。
她走到霍沉舟身边，轻轻跪下，拥抱他颤抖的肩膀。婚纱已被撕破沾污，但她毫不在意。此时此刻，她只是他未婚妻，而不是与林兆远斗争的战士。
“你做了正确的事。”她低声说，声音在寂静的服务器室中格外清晰，“霍伯伯找回了自己，在最后时刻选择了保护你，保护我们所有人。”
霍沉舟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我亲手摧毁了父亲可能残存的意识。作为医生，我发誓要保护生命，而今天我却...”
“你解放了他。”苏念辞坚定地打断他，“林兆远把他变成了囚徒，你给了他自由。”
窗外，东方天际开始泛白，米兰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漫长的黑夜即将过去，但两人心中清楚，某些伤痕可能永远无法愈合。
突然，服务器室的门被强行打开，苏瑾言带着重生者联盟的成员冲了进来。看到室内的景象，所有人都愣住了。
“楼下的危机已经解除，霍振华...你父亲的身体已被妥善安置。”苏瑾言谨慎地选择措辞，目光扫过那破碎的容器，明白了八九分。
霍沉舟缓缓站起，努力维持着职业性的冷静：“进行全面扫描，确保没有数据残留。林兆远的意识可能已经扩散到其他服务器。”
技术团队立即开始工作，而医疗人员则上前为霍沉舟和苏念辞检查伤势。尽管身体多处擦伤和淤青，但两人都拒绝了立即前往医院的建议。
“我要亲眼确认这一切结束。”霍沉舟坚定地说。
苏念辞点头附和：“林兆远最擅长假死和重生，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随着太阳缓缓升起，扫描结果陆续出来。令人不安的是，尽管主服务器已被格式化，但在霍氏大厦的其他系统中发现了异常数据碎片，仿佛林兆远的意识在最后一刻化整为零，隐藏在了网络的各个角落。
“就像病毒一样。”技术主管报告道，“它们处于休眠状态，但一旦有合适的载体，可能重新激活。”
苏念辞感到一阵寒意。林兆远真的如此难以彻底消灭吗？
便在这时，她的手机收到一条加密信息。发信人标识是“重生者联盟-最高权限”，但内容却让她毛骨悚然：
“你以为你赢了吗，我的女儿？游戏才刚刚开始。记住，最危险的敌人往往隐藏在最信任的地方。”
信息随后自毁，不留痕迹。苏念辞脸色苍白地看向霍沉舟，发现他也在查看自己的手机，表情同样震惊。
“你也收到了？”她轻声问。
霍沉舟点头，眼神凝重：“内容相同。这意味着联盟的通讯系统已被渗透，或者...”
“或者我们中间有内鬼。”苏念辞接上他未说完的话。
朝阳已完全升起，金黄色的光芒透过服务器室的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在这温暖的光线下，他们却感到刺骨的寒冷。
苏瑾言走过来，察觉到气氛异常：“有什么新发现吗？”
苏念辞犹豫片刻，决定暂时不透露信息的内容：“只是些技术细节需要进一步分析。大哥，能请你安排人员对联盟所有成员的设备进行安全检查吗？”
苏瑾言敏锐地看了她一眼，但点头同意：“我立刻去办。”
他离开后，霍沉舟轻声问：“你不信任他？”
“我信任大哥，但林兆远最擅长离间计。”苏念辞叹息，“在确认真相前，我们必须小心。”
便在这时，一名技术人员兴奋地报告：“我们在霍振华先生的私人加密存储中发现了一些东西！看起来是他留给你们的。”
霍沉舟和苏念辞立即走向主控台。屏幕上显示着一段视频文件，创建日期是霍振华被控制前的一周。
视频中的霍振华看起来疲惫但清醒，背景是他的家庭办公室。
“沉舟，念辞，如果你们看到这段视频，说明我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而我也可能已经不在了。”霍振华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悲伤，“林兆远找到了一种方法，可以将人类意识数字化并上传。他称此为‘永生计划’，但实际上这是最可怕的奴役。”
视频中的霍振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假装被他的理念吸引，实际上是为了收集证据。但我低估了他的技术，他可能已经察觉了我的真实意图。”
“现在听好，这是最重要的部分：林兆远的意识不能独立存在，它必须依附于一个‘锚点’——通常是与他有强烈情感联系的人的意识片段。这就是为什么他始终执着于苏家，特别是雨晴和念辞你们母女。”
苏念辞感到一阵恶心。所以她不仅是林兆远的实验对象，还是他维持“生命”的必需品？
霍振华接下来的话更加惊人：“我怀疑他在多年前就已经在念辞的潜意识中植入了某种‘意识锚点’。这就是为什么他总能预测你的行动，念辞。他不是预知未来，而是通过那个锚点影响你的决策。”
霍沉舟紧紧握住苏念辞的手，两人都意识到这个揭露的严重性。
视频最后，霍振华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要彻底消灭林兆远，可能意味着要摧毁那个锚点。而这可能会对念辞造成不可预知的影响。沉舟，我的儿子，这可能是我留给你的最艰难的抉择：拯救世界，还是保护你爱的人。”
视频到此结束。服务器室内一片寂静，只有设备运转的微弱声音。
霍沉舟转向苏念辞，眼中充满了痛苦和决绝：“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我发誓。”
苏念辞却异常平静：“如果真相是我意识的一部分是林兆远存在的基石，那么我有责任面对这个真相。”
便在这时，整个霍氏大厦的电力系统突然恢复，灯光大亮。广播系统中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危机已解除，请所有人员有序撤离。重复，危机已解除。”
但苏念辞和霍沉舟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这个声音太过正常，太过平静，在刚刚经历如此创伤的事件后，显得格外诡异。
他们走出服务器室，来到天台。朝阳已经完全升起，米兰城在脚下苏醒，生活如常进行，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念辞走向天台边缘，望着远处的杜莫大教堂。婚礼应该正在那里举行，而此刻她却站在这里，身上是破损的婚纱，心中是难以愈合的创伤。
霍沉舟从身后拥抱她，下巴轻抵她的头顶。两人沉默地站在晨光中，汲取着彼此的温暖和力量。
“无论如何，我们今天应该完成婚礼。”霍沉舟轻声说，“不是为了仪式，而是为了向林兆远证明，他无法摧毁我们的承诺。”
苏念辞转身面对他，眼中闪着泪光，却带着微笑：“那就现在，就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和这个刚刚升起的太阳作见证。”
没有戒指交换，没有誓言宣读，两人 simply 在朝阳下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彼此融入自己的生命。这是一个无声的承诺，比任何仪式都更加庄重。
然而，就在这一刻，苏念辞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眼前闪过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一个实验室，年轻时的林兆远和她母亲，还有...一个与她极为相似的小女孩。
她猛地推开霍沉舟，脸色惨白。
“怎么了？”霍沉舟担忧地问。
苏念辞颤抖着指向自己的太阳穴：“他在这里...林兆远的一部分真的在我意识中...”
朝阳依然温暖，拥抱的余温尚存，但阴影已经悄然降临。最可怕的敌人不在远方，而在她自己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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