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作为一个瞎子，颜书是看不见的。
她拽了拽米汉，“那边是不是..有一个人..”
颜书皱了皱眉，这种感觉不好描述。
“嗯？”米汉等着她的下文，“人？很多人啊。”
颜书拽过他的手，在米汉的手心，画下她的感觉。“这样的人。”
很熟悉，又很陌生。
？
米汉沉默。
“醉月楼。”
瞿寒走到颜书身旁。
“对。”
颜书眉头一展，熟悉的是，她曾体会过青山春雨，薄雾笼罩，缱绻的想让人沉醉其中。
旋即她又皱起眉来。
“他怎么会在此地？”
星枢秘境里的情形不都是虚构的吗？
“你们在说什么啊？”米汉现在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怪他不懂，米汉虽然也经历过星枢秘境，进过醉月楼，但他没有规规矩矩按着星君的路走。
他一拳就打破了结界，跳到街上，连楼里的姑娘，是丁是卯都不知道。
瞿寒抬眼和琼花队伍中的一位姑娘对视，斜刘海下的三白眼更加冷漠。
“我也感觉到了。”
轻柔，飘渺，但危机四伏。
“你也感觉到了？”
颜书不确定瞿寒的感受和自己是不是一样的，可她觉得：
他想吃了自己。
颜书摇摇头，丢掉乱七八糟的思绪，“前面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米汉还是能听懂的。“有个穿绿衣服的男的，过去和守一交涉，没打起来。”
“然后，他..”米汉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话语顿了顿。
男子眉眼疏朗，一袭青绿长袍材质柔软，刺绣精美。袍角随着他的走动，前后摇摆，轻抚地面彩色的小菇。
他向太微弟子聚集的区域走来，但直觉告诉米汉，“他来找你了。”
人未至，香先抵。
一场春雨一场暖。
雨刚停，山林中雾气弥漫，水气浸润树枝与根茎，散发着厚重的木质香。
“你好。”
|不论男女，天枢星君的醉月楼将会展现弟子心中最喜欢的类型。|
“琼花岛，雾春。”
香气氤氲，似将人裹挟其中，不得逃离。
这是陌生的，星枢秘境中的‘雾春’绝没有如此强的攻击性。
颜书向他伸出手，“你好，我是颜书。”
“不好意思，我的眼睛出了一些问题，我们，之前见过吗？”
男子宽大温暖的手掌，包裹住颜书的手。
他似是被颜书问住了。
颜书能感觉到，温柔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停驻，他一笔一画描绘颜书的面容。
“没有，我想我们之前没有见过。”
他放开颜书的手，“抱歉，我不知道你的眼睛..”
颜书将手背到身后，她的手心开始出汗。
危险，前所未有的危险，比醉月楼里他偷自己的修为，还要危险。
她眼眸微垂，“没关系，有什么事吗？”
“我有位师妹的解毒丹不知所踪，平日里和丹宗也没有太多交际。不知，可否请颜道友，帮我们问询一番。”
他的声音清冽干净，“我出灵石买，毕竟秘境不知何时结束，有解毒丹在手，总是心安一些。”
颜书望向他，失焦的双眸显得面色呆滞，“只有这些吗？”
“嗯？”雾春发出一声鼻音，他肯定道，“只有这些。”
“我想依阿慕的脾气，今日不会有别的产出了，我帮不上忙。”
一阵强风袭来，吹散了菇蕈林里的浓浓毒气。
“不过还好，秘境要结束了。”颜书的目光看着突然出现的毕至门。
“抱歉，先走一步。”
这绝不是偶然。
颜书向外迈步，郭润带着邱瑶几人也回来了。
她出去得问问煜长老，星枢秘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颜书很确定，星枢秘境里的一切，皆是星君为了教导他们而虚构的，不然他们早就死在远古战场了。
但刚刚出现在面前的雾春也不是假的。
天色刚亮，晨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将一切都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中。
毕至门口，各宗的长老正在等候。
颜书随着太微的队伍往前走，杨芙忍着泪，牵住她的手，米汉在后抱着吉咚。
“平安就好。”
“没事就好。”
诸如此类的话在广场上蔓延。
南宫煜清点了一遍太微道的人数，她叹息一声。又走到颜书身旁，轻触女孩的额头。
“怎么会搞成这样？”
担忧的目光如有实物，颜书眼眶刺痛，她侧过头去。
又是新的一天啊。
但菇蕈林里的他们，再看不见如此和煦的朝阳。
檀香四起，十方寺领着门下弟子在大殿广场，搭起祭坛，为无辜惨死的冤魂祭奠。
浓烈的香气呛得大多数人，双眼通红，泪流不止。肃穆的经文，一重重的超度，送魂魄踏上去往幽都的路。
但这些丝毫没有减轻内心的悲痛。
疲惫的众人，没有离去，他们伫立着，感受着，见证着一场盛大仪式的落幕，一场难言的告别。
“走吧。”
这条路，不能停。
...
上官妩注视着下方的祭奠，无声呢喃。
对不起。
邱绎站到她的身后，“盟主，您找我。”
“阿绎，你还在怪我吧。”
“不敢。”
他们相识多年了，当年谦和温润的世家公子，在寒风凛冽中，递给街边乞讨的女童几块灵石和一根糖葫芦。
“今天是新年，买点好吃的吧。”
上官妩在人群中寻找邱瑶的身影。“这段日子你瘦了不少，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大业，想必心里不好受。”
邱绎身上鸦青色的长袍松松垮垮，寻梦秘境五日，他就受了五日的煎熬。
往后余生，这份煎熬也会让他日日不得安眠。
幸好，他的日子不多了。
“你知道我的愿景，我也不必嘱咐你些什么。”
上官妩的目光又沉又重，“邱绎，你好好教。”
“我会的。”
邱绎托着长袍下楼去了。
“别让他学我了。”
楼梯上男子的身影顿了顿，“好。”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上官妩有些唏嘘，“谁能想到小乞丐和公子哥，也能一同共赴黄泉呢。”
邱绎被天道定为盟主师，盟主即位之日，就是他的死期。
上官妩作为上一任盟主，纪羽继位之日，也是她的终途。
“我们俩是解脱了，只是苦了你。这担子，你还替我多挑一段日子。”
王敬之默不作声出现在她的身旁。
“放心，我会护着他的，直到我死。”
她点了点头，“空桑城，得尽快安排了。”
上官妩以自己的寿数求得天道问询，按照原计划，她本还有五十年。
但林清野的横插一脚，导致一切都得提前。
“敬之，就算我的时间不够，这件事，也必须完成。”
这个从小乞丐走到凡人权力巅峰的女人，她的肩膀消瘦单薄，却担着整个天下的责任。
王敬之有些犹豫，“盟主，真的吗？”
“敬之，事事两难全。”
这次秘境，林清野救走了不少人，最后活下来的人也比她预期的要多。
“空桑城本就没有凡人居住，加上到时候各宗都会聚集大能遗址。”
“这是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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