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峰，峰顶。
玄机老祖的闭关洞府内。
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道无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双目无神，面如死灰。
他不再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宗门道子，而是一个斗败了的、连毛都掉光了的公鸡，狼狈到了极点。
在他的面前，玄机老祖盘腿坐在蒲团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那面惹了滔天大祸的昊天神镜，就静静地躺在他们中间的地面上，古朴的镜面，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讽刺。
洞府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道无涯粗重而又绝望的喘息声，在不断地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玄机老祖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说吧。”
“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很平淡，但道无涯却听出了一股风雨欲来的恐怖意味。
道无涯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抬起头，那张英俊的脸庞，此刻已经布满了泪痕和屈辱。
“师尊……弟子……弟子不知道……”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弟子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弟子明明是在探查那个林枫，可……可昊天神镜照出来的，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弟子的……”
他说不下去了。
每多说一个字，都像是在用刀子，狠狠地剜着自己的心。
玄机老祖冷冷地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镜子出问题了？”
“是！一定是！”
道无涯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点头。
“一定是镜子出问题了！或者是那个林枫！他身上一定有什么诡异的法宝，能干扰神镜的探查，甚至……甚至能将探查的结果，反射到弟子的身上！”
“对！一定是这样！他就是个妖人！他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域外天魔！”
他状若疯魔，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林枫的身上。
然而，玄机老祖听完他的话，却只是冷笑了一声。
“妖人？天魔？”
“一个连炼气期都不到的小子，能干扰仙宝的法则？”
“道无涯啊道无涯，你修炼了几百年，难道都修到狗身上去了吗？”
“输了，就是输了！被人当着全宗门的面扒了底裤，就找这种可笑的借口来搪塞为师？”
“你还要不要脸？！”
老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一股恐怖的威压，狠狠地压在了道无涯的身上。
“噗！”
道无涯本就心神失守，道心破碎，哪里还承受得住这股威压，当场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满了地面。
他的脸上，露出了比死还要难看的绝望。
师尊……
连师尊都不信我了？
玄机老祖看着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眼中的失望之色，更浓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神念探出，仔仔细细地，将地上的昊天神镜，从里到外，检查了不下百遍。
结果，让他眉头紧锁。
神镜本身，没有任何问题。
法则稳固，灵性充沛，不存在任何被外力损坏或者干扰的迹象。
这就奇怪了。
既然镜子没问题，那问题出在哪？
难道，真的是道无涯自己心境不稳，在催动神镜探查他人的时候，反被神镜照出了自己的心魔？
这个解释，听起来很扯淡。
但……
却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
至于道无涯说的，林枫一个杂役能干扰仙宝？
开什么玩笑！
他要是信了，他这几十万年也就白活了！
玄机老祖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这件事，影响太大了。
道无涯，是他玄天道宗的脸面，是下一任宗主的预备人选。
今天，这张脸，已经被丢尽了。
现在必须做的，不是去追究那个匪夷所思的真相，而是……想办法，把这张脸，给捡回来！
哪怕是假的，也要捡回来！
“今天之事，到此为止。”
玄机老祖的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对外，就宣称昊天神镜因年代久远，灵性受损，在探查时出现了错乱。”
“至于你……”
他看着跪在地上，已经彻底失去灵魂的道无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终究是自己最看重的弟子。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今天，他这张老脸，也跟着一起丢尽了。
“道无涯，你身为宗门道子，心境不稳，德不配位，致使宗门蒙羞，颜面扫地！”
“罚你！前往思过崖，面壁百年！不入化神，不准出关！”
“你，可服？”
面壁百年！
道无涯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知道，师尊这是在保护他。
用一个“镜子坏了”的借口，来掩盖他社死的真相。
再用一个“面壁百年”的惩罚，让他暂时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等风头过去。
这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可是……
他不甘心啊！
他明明是受害者！他明明是被那个叫林枫的阴了！
凭什么最后，所有的惩罚，都要他一个人来承受？
他想反驳，他想争辩。
但当他对上玄机老祖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自己再多说一个字，下场只会更惨。
“弟子……领罚……”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四个字。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哼！”
玄机老祖冷哼一声，大袖一甩。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卷起道无涯，直接将他扔出了洞府，朝着后山思过崖的方向飞去。
洞府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玄机老祖看着空荡荡的洞府，和地上那面“坏了”的镜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好像老了几百岁。
他缓缓伸出手，将昊天神镜收了起来。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镜面的那一刹那。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不对……”
“如果镜子真的只是坏了，为什么偏偏在照到林枫的时候坏？”
“又为什么，坏了之后，照出的偏偏是无涯的心魔？”
“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
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
难道……
那个叫林枫的小子，真的有问题？
这个念头一生出，就像是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心神。
他想起了自己那几根被薅走的胡子。
想起了藏经阁那本被“意外”发现的错误功法。
想起了今天这桩匪夷所思的“神镜社死案”。
这三件事，每一件，都透着一股子邪门。
而每一件事的背后，似乎……都有那个叫林枫的小子的影子！
玄机老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什么。
他再次闭上眼睛，开始动用天机之术，推演关于林枫的一切。
然而，结果还是一样。
一片混沌，一片迷雾。
什么都算不出来。
“有意思……”
玄机老祖缓缓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抹谁也看不懂的精光。
“看来，我玄天道宗，是来了一条了不得的真龙啊……”
“就是不知道，这条龙，是福，还是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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