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静静洒在郡主府的庭院中。苏浅浅卸了钗环，正对镜梳理长发，忽听窗外一声轻响。她警觉地回头，却见靖王萧策站在半开的窗边，月光为他挺拔的身形镀上一层银边。
“殿下？”苏浅浅吃了一惊，忙起身走近，“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萧策翻身入内，一身夜行衣衬得他越发英挺。他握住苏浅浅的手，眼中是藏不住的思念：“浅浅，我好想你。”
苏浅浅脸一热，轻轻抽回手：“让人看见不好。”
“怕什么，你本就是我未过门的王妃。”萧策低笑，随即正色道，“我今日来，是有正事与你商量。礼部已开始筹备我们的婚事，我想知道，你希望定在何时？”
苏浅浅微微一怔，垂下眼帘：“这事…不急。”
“怎么不急？”萧策挑眉，“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万国朝会后，你名扬四海，我更怕有人将你抢了去。”
“胡说。”苏浅浅轻嗔，走到桌前为他倒了杯茶，“我是想着…等二哥完婚后再办我们的婚事。”
萧策接过茶杯，不解：“为何要等苏景？我们的婚事是陛下亲赐，理应优先。”
苏浅浅在窗边坐下，月光洒在她侧脸上，映出一丝淡淡的忧愁：“二哥与曲小姐历经波折才得允婚，如今曲小姐为了二哥绝食明志，这份情意令人动容。我想让他们先完婚，免得夜长梦多。”
萧策凝视着她，敏锐地察觉到她神色中的异样：“浅浅，你可是有心事？”
苏浅浅勉强一笑：“我能有什么心事？只是觉得二哥的婚事不宜再拖罢了。”
萧策走到她身边，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你总是为他人着想。可曾想过我的感受？我日日盼着将你娶回府中，堂堂正正地守护你。”
苏浅浅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眼中却蒙上一层薄雾。她沉默片刻，轻声道：“再给我些时间，好吗？”
萧策低头看着她，月光下她的面容清丽绝伦，却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忧伤。他心中一软，终是妥协了：“好，依你。但不要让我等太久。”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萧策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送走萧策后，苏浅浅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天边那轮明月，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知秋端着洗脸水进来，见苏浅浅眼下淡淡的青黑，心疼道：“郡主又是一夜未睡？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苏浅浅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知秋，你悄悄去请王大夫来一趟，别让人知道。”
知秋一愣：“郡主可是身子不适？”
“去吧，别多问。”苏浅浅摆摆手。
知秋不敢再多言，放下水盆匆匆离去。
不多时，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大夫被知秋从后门引入府中。苏浅浅已在偏厅等候。
“王大夫，劳烦您跑这一趟。”苏浅浅示意知秋关上厅门。
王大夫拱手道：“郡主客气了，不知郡主何处不适？”
苏浅浅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药瓶：“这是家兄苏杭离京前为我配制的药方，我日日服用，想请大夫看看，这药效如何？”
王大夫接过药瓶，倒出几粒药丸仔细闻了闻，又用舌尖轻尝，面色渐渐凝重：“郡主，恕老夫直言，这药方中多是温经散寒、调理气血的药材，可是为了…妇科之症？”
苏浅浅点点头，声音微颤：“三哥说，我早年落水，寒邪入体，恐难有孕。这药他已让我服了两年，不知如今…情况如何？”
王大夫叹了口气：“请容老夫为郡主诊脉。”
苏浅浅伸出手腕，王大夫搭指诊脉，良久，他收回手，摇了摇头：“郡主脉象细弱，胞宫虚寒，确是不易受孕之症。这药方极为精妙，已是调理此症的上上之选，但…恕老夫直言，恐怕难有根本改善。”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话，苏浅浅还是浑身一颤，脸色瞬间苍白。
“当真…一点希望都没有吗？”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王大夫不忍地别开眼：“郡主年轻，若持之以恒，或许…会有奇迹。但老夫行医数十载，此等症候，实在…难矣。”
送走王大夫后，苏浅浅独自坐在偏厅，久久不动。知秋守在门外，听着里面寂静无声，心急如焚。
“郡主，”她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入，“您没事吧？”
苏浅浅抬起头，眼中竟无泪，只有一片沉寂：“我没事，你去忙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知秋担忧地退下，苏浅浅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盛开的桃花，眼中终于泛起水光。
难有子嗣…这对于一个即将嫁入皇室的女子而言，是何等致命的缺陷。纵然萧策再爱她，可他是靖王，将来很可能继承大统，若膝下无子，朝臣会如何议论？皇帝会如何震怒？他又将承受多大的压力？
苏浅浅枯坐了整整半日，直到夕阳西斜，才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她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开始写信。
“三哥亲启：自别后，妹谨遵医嘱，日日服药，不敢懈怠。然今日请王大夫诊脉，仍言胞宫虚寒，恐难有孕。三哥云游四方，若遇良医奇方，万望留心。妹深知此症难愈，但求一线希望…”
写到这里，笔尖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团黑迹。她抿了抿唇，继续写道：
“此事关系重大，除三哥外，勿使他人知晓，尤不可让靖王得知。切记，切记。”
她放下笔，将信纸仔细折好，装入信封，用火漆封缄。
“知秋。”她唤道。
知秋应声而入：“郡主。”
“将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到三哥手中，务必亲自交到他手上。”苏浅浅将信递过去，神色凝重。
知秋接过信，小心翼翼地问：“郡主，您…还好吗？”
苏浅浅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去吧，记住，这封信的内容，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包括我娘和六哥。”
知秋重重点头：“奴婢明白。”
看着知秋离去的背影，苏浅浅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她想起萧策提起婚事时眼中的期待，想起他曾说过希望将来有个像她一样的女儿，想起他提起皇兄的皇子时那种不经意的羡慕…
“萧策，”她喃喃低语，“若我终究不能为你生儿育女，你可还会如现在这般待我？”
窗外，桃花纷飞，春意正浓，而苏浅浅的心中却笼罩着一层难以驱散的阴霾。她知道，这个秘密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斩断她来之不易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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