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采集站深处,应急灯管苟延残喘地闪烁着,惨绿的光线在湿漉漉的金属墙壁上投下晃动、扭曲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海水的腥咸,还有刚才那场短暂而血腥战斗留下的、令人作呕的腐臭。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淤泥。
你靠在冰冷刺骨的金属舱壁上,后背的布料早已被冷汗和管道凝结的水珠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左肩的伤口像有根烧红的铁钎在里面搅动,每一次细微的牵扯都让你眼前发黑,牙关咬得死紧,才把那痛呼死死摁在喉咙深处。
刚才那怪物利爪划开皮肉的瞬间,尖锐的痛楚几乎让你脱力,现在缓过劲儿来,那痛感反而更加清晰、顽固地钉在骨头缝里。
安迷修就站在几步开外。
他背对着你,脊梁挺得笔直,像一杆标枪扎在潮湿的地面上。
他正警惕地扫视着通往采集站核心的那条幽深通道,双剑并未完全归鞘,只是虚握在身侧,剑尖斜指地面,随时准备应对黑暗中可能扑出的下一轮袭击。
昏绿的光线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专注的侧影。
通道里死寂一片,只有远处不知哪里传来的、规律而空洞的滴水声,以及你们两人压抑的呼吸。
“......还能撑住吗?”
安迷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压得很低,带着战斗后残留的沙哑,却没有回头。
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显然捕捉到了你极力压抑的抽气声。
“死不了。”
你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因为疼痛和拟态剂的作用显得格外低沉沙哑。
汗水顺着新塑的下颌滴落,砸在紧握的拳头上。
你试着动了动左臂,一阵钻心的剧痛立刻从肩膀炸开,整条手臂瞬间软麻无力。
这不行。
这状态别说完成希尔的委托,连活着走出去都成问题。
你深吸一口气,混杂着腥臭和铁锈味的冰冷空气呛进肺里。
得处理伤口。
你摸索着工装夹克的内袋,手指触到那截焦黑的长棍碎片,带来一丝奇异的、冰冷的坚硬感。
再往下,是雷光花胸针熟悉的冰凉轮廓。
你咬咬牙,从另一个暗袋里摸出一个特制的金属小管——应急用的密封止血凝胶喷雾。
单手操作有些笨拙。
你用牙齿咬掉密封盖,对准左肩疼痛最剧烈的地方,摸索着衣料的破损处。
粗糙的工装布料被撕裂了一大片,黏糊糊地贴在伤口上,稍微一动就扯得皮肉生疼。
你歪着头,右手拿着凝胶管,姿势别扭地试图对准伤口。
视野受限,加上肩膀的剧痛让你手指发颤,试了几次,冰冷的喷口都只是擦过皮肤边缘。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握住了你拿着凝胶管的手腕。
“我来。”
安迷修不知何时已转过身,站在了你面前。
他那双蓝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像风暴过后沉静下来的海渊。
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温和笑意,只剩下一种近乎纯粹的专注和一种......你看不太懂的东西。
也许是责任?也许是骑士那种刻板的“助人”本能?他靠得很近,近得你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海水腥气、金属锈味和一丝清冽汗水的复杂气息。
你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但被他稳稳握住手腕的力道阻止了。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指腹带着长期练剑留下的薄茧,那触感透过拟态剂塑造的皮肤传来,带着一种异样的清晰感。
“别动。”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不容置疑。
他松开你的手腕,转而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住你左肩撕裂的衣料边缘。
动作很轻,但布料被血痂和渗液黏连着皮肉,轻轻一掀,剧烈的刺痛还是让你猛地倒抽一口凉气,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
“嘶......”
“请忍一下。”
安迷修的声音更低了些,眉头紧紧锁着,目光完全聚焦在你肩头的伤口上。
那道爪痕很深,皮肉翻卷,边缘泛着不祥的青黑色,渗出的血是暗红的,混合着之前沾染的墨绿色粘稠液体。
他眼神凝重:“那怪物的爪子可能有毒,或者污染......必须尽快清理。”
他接过你手里的凝胶管,动作熟练地挤出带着凉意的透明凝胶,均匀地覆盖在狰狞的伤口上。
凝胶接触皮肉的瞬间带来一阵冰凉的刺痛,随即是缓慢的麻痹感,暂时压下了那火烧火燎的剧痛。
你闭上眼,额头抵着冰冷的舱壁,努力调整呼吸,对抗着身体一阵阵的虚脱感。
安迷修处理得很专注,也很专业。
他先用凝胶覆盖止血消毒,然后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简易急救包里拿出折叠好的消毒纱布。他需要固定包扎。
“衣服得撕开点。”
他低声说,语气是纯粹的公事公办,目光坦荡地落在伤口周围需要处理的区域上。
你点了点头,没力气说话。
心里那点因为伪装身份而产生的别扭,在剧烈的疼痛和生存需求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安迷修伸出双手,小心地捏住你工装外套左肩和后背连接处的缝合线。
他微微用力,“嗤啦”一声,坚韧的布料被沿着缝合线撕开了一道更大的口子,露出了整个左肩和一部分后背。
冰凉的空气瞬间贴上暴露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你打了个冷颤。
安迷修拿起纱布,准备按压覆盖伤口。
他的视线不可避免地扫过那片暴露出来的皮肤。
然后,他的动作停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通道深处那空洞的滴水声被无限放大。
你感觉到他的目光像被什么东西钉住了一样,落在了你的左肩后方,靠近肩胛骨的位置——那里,缠绕着几圈陈旧、微微泛黄的绷带。
那是为了在拟态剂作用下更好地压平曲线、重塑男性化轮廓而特意缠绕的束缚绷带。
绷带边缘,因为刚才的激烈战斗和撕开衣服的动作,有些松脱,露出了下方一小片被紧勒得有些发红的、细腻的皮肤纹理。
那片皮肤,以及绷带缠绕的形状,无论如何......都不属于一个男性的身体。
安迷修拿着纱布的手,悬停在半空,僵住了。
你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你后颈裸露的皮肤,那气息似乎也停滞了一瞬。
死寂。
只有应急灯管发出的、令人心慌的电流嗡鸣。
他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动作。
但你背对着他,却能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身后那道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关切或骑士的责任,而是瞬间涌起的、巨大的震惊、困惑、难以置信......以及某种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更深层次的混乱。
那沉默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狭窄的空间。
你的心脏在拟态剂塑造的胸腔里猛地一沉,几乎要撞碎肋骨。
暴露了?在这种时候?在这个地方?
就在你脑中警铃大作,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思考着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时——
“呜——呜——呜——!”
一阵极其尖锐、穿透力极强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死寂!
刺耳的音波在金属通道内疯狂震荡、叠加,震得人头皮发麻,耳膜刺痛!
安迷修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惊醒。
他眼中那瞬间翻涌的复杂情绪被强行压下,锐利的警觉瞬间取代了所有。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将消毒纱布按在你的伤口上,同时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警报声传来的方向——采集站核心深处。
“有情况!”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沉稳,但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迅速将最后一截绷带利落地打好结,指腹无意间擦过你裸露肩胛骨下方被束缚带勒出的红痕,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像被烫到般猛地抽离。
“能走吗?”
他快速地问,目光依旧警惕地盯着通道深处,蓝绿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警惕和冰冷的战意,刚才那一瞬间的惊涛骇浪仿佛被强行锁进了最深处。
警报声还在持续尖啸,像催命的号角。
你深吸一口气,压下左肩因匆忙包扎带来的新一波刺痛,也强行将心底翻腾的惊悸按了下去。
现在不是想那个的时候。
“能。”
你撑着冰冷的舱壁站起身,声音嘶哑却坚定。眼睛望向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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