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衙门的大堂里，灯火通明。
范同和其他十几位晋商的代表人物，一个个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比死了亲爹还要难看。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们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做着金山银山的美梦。
结果，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直接踹开了他们的大门，将他们从床上，粗暴地“请”了出来。
当他们被带到总兵衙门，听到李成梁宣布的消息时，所有人都懵了。
代王殿下……带兵去勤王了？
这……这是什么操作？
一个藩王，不守着自己的封地，跑去京城勤王？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更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李成梁接下来说的话。
“诸位，殿下说了。”李成梁坐在主位上，慢悠悠地喝着茶，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在他们身上刮来刮去。
“大军出征，粮草先行。”
“此次勤王，路途遥远，耗费巨大。殿下仁慈，就不再让诸位‘捐赠’了。”
听到这里，范同等人，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不捐就好，不捐就好。
然而，李成梁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如坠冰窟。
“殿下给诸位，安排了一个新的美差。”
李成梁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成立‘勤王后勤总办处’，由范老爷，担任总办。”
“负责，征集、转运，我镇北军此次出征的，所有粮草、马料、帐篷、药材、以及备用军械！”
“殿下的要求不高。”李成梁伸出三根手指。
“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第一批，足够一万大军，消耗一个月的物资，全部装车，准备出发。”
“而且，后续的补给，必须源源不断地，跟上大军的步伐。”
“若是耽误了殿下的勤王大业……”李成梁的声音，陡然转冷，“那座京观旁边，还有很多空位。”
轰！
整个大堂，所有晋商的脑子里，都像是炸开了一个响雷。
后勤总办处？
这他妈哪是美差！这分明是催命符啊！
让他们，负责整个大军的后勤补给？
这比直接让他们捐钱，还要狠毒一万倍！
捐钱，好歹有个数。
可这后勤补给，就是一个无底洞啊！
一万大军，人吃马嚼，每天的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且，还要他们自己组织人手，自己负责运输！
这等于，是把他们，连人带钱，都绑在了代王殿下的战车上！
“李……李总兵……”范同的声音，都在发抖，“这……这……我们只是商人，哪里懂得行军打仗的后勤事务啊……”
“不懂，可以学嘛。”李成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殿下说了，这是给你们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
“你们不是一直说，商贾地位低下，报国无门吗？”
“现在，门给你们打开了。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范同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报国无门？
我们他妈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我们只想安安稳稳地赚钱啊！
“李总兵，这……这实在是强人所难！”一个胆子大点的商人，忍不住站了起来，哭丧着脸说道。
“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我们也凑不齐这么多的物资啊！而且，这运输的人手和车马，我们上哪去找啊？”
“是啊是啊！我们真的办不到啊！”
其他的商人，也纷纷附和，大堂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哭爹喊娘的哀嚎声。
“办不到？”李成梁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他对着身后的亲兵，使了个眼色。
那亲兵会意，从怀中，取出了一份名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正是那份，骆养性“献”给朱衡的，记录着所有晋商通敌证据的，死亡名单！
“诸位，是不认识字吗？”李成梁指着那份名册，冷冷地说道。
“要不要，本官，念给你们听听？”
“哪一年，哪一月，你们范家，卖了多少铁料给建奴？”
“哪一天，你们王家，又把多少粮食，偷运到了草原？”
“要不要，我再派人，去你们的后院，挖一挖，看看下面，埋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李成梁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所有晋商的心上。
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死白。
那份名册，就像是阎王的生死簿，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他们每一个人，足以被抄家灭族的罪证！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些他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秘密，为什么，会落到代王的手中！
范同看着那份名册，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知道，他们完了。
他们所有的把柄，都被人家，死死地攥在了手里。
从今天起，他们不再是富甲一方的晋商。
他们，只是代王殿下手中，一群会走路的钱袋子。
或者说，是一群，被拴上了链子的，后勤运输大队长。
“我……我们……办……”范同的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办！”
“我们办！我们一定办到！”
他知道，他们没有选择。
要么，倾家荡产，去给代王当后勤。
要么，现在，就人头落地，家产，一样会被充公。
“这就对了嘛。”李成梁满意地笑了。
“早这么痛快，不就完事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范同的肩膀。
“范总办，好好干。”
“殿下说了，只要你们，把这件事办好了。”
“这本册子，他可以，当做没看见。”
“而且，等殿下勤王归来，论功行赏，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说完，李成梁便背着手，哼着小曲，走出了大堂，只留下满堂，面如死灰的晋商。
大堂外，王五正等着他。
“总兵大人，都搞定了？”
“搞定了。”李成梁得意地一笑，“这帮孙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软骨头。”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在收拾他们。”王五咧嘴一笑，“还是殿下有办法！这下，咱们的后勤，可就稳了！”
李成梁点点头，随即又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说，殿下这次去京城，真的……能成吗？”
“一定能成！”王五的脸上，充满了盲目的自信。
“咱们殿下，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皇太极算个屁！京城那些当官的，更算个屁！”
“等咱们大军一到，全都得跪下，给咱们殿下，唱征服！”
李成梁看着王五那狂热的模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抬头，望向东方，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天际。
心中，默默地祈祷着。
希望，一切，真能如殿下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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