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和林小漫一脚踏进后土宫。
两人脑补过无数画面。
可能是星辰吊灯，银河地毯。
再不济，也该有几根盘龙柱子，上面坐个高高在上的神。
宫殿里的景象，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里。。。什么都没有。
没墙。
没顶。
没柱子。
更没有宝座。
跨进宫门的瞬间，眼前就是一片无限的纯白。
脚下的地面触感像暖玉。
四周的光柔和的渗进骨头缝里。
整个空间，只有一样东西。
一片纯白世界的正中央，长着一棵小树苗。
树苗只有半人高，枝干是半透明的，像是光捏出来的。
没叶子。
每根细枝的末梢，都挂着一颗亮晶晶的光球，在慢慢的转。
每一个光球里，都装着一个世界。
有的火山喷发，熔岩流淌。
有的沧海桑田，生机勃发。
有的星辰破灭，化为死寂。
生。
死。
创造。
毁灭。
世间最根本的规矩，就这么在这棵小树上，一幕幕的放着。
树下站着个女人。
背对着他们。
她穿着一身素色宫装，没什么花哨的图案，只在袖口和裙摆上用金线绣了山川河流，万物生灵。
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木簪子随便挽着。
就这样。
她正专心给小树浇水。
手里托着一个普普通通的青玉瓶，倒出来的不是水，而是光的洪流。
和忘川河里那些记忆光点一模一样。
记忆的水浇在树根上，整棵树嗡嗡作响，枝头的世界生灭的更快，也更亮了。
苏眠和林小漫，彻底傻了。
两个人跟木雕似的杵在那。
苏眠的大脑已经彻底死机。
一个刚入门的符箓学徒，一头撞进了天道演算的中枢。
他就是那个学徒。
眼前的一切，他看不懂。
但大受震撼。
林小漫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向心思缜密的学霸林小漫，因为进门后超出常理的景象，现在已经无法思考了。
时间。
空间。
因果。
构成世界底层的规矩和定数。
她张着嘴，眼神发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两人就这么僵着。
那个宫装女子，缓缓的转过身。
苏眠的呼吸猛的一窒。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张神圣又威严的脸。
让人不敢直视。
可他看到的，是一张温柔的脸。
女人的容貌不算倾国倾城，但一颦一笑，都带着让万物复苏的力量。
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无尽的岁月，看过数不清的生离死别，装着三界六道所有的悲欢。
慈悲。
温柔。
疲惫。
还有一丝看透了一切的淡然。
她的目光落在苏眠身上。
苏眠浑身一僵。
自己从里到外，从灵魂到记忆，从出生说的第一句话，到昨晚还在吐槽的鬼差，全被扒得干干净净。
林小漫之前说对了。
在她面前，藏不住任何秘密。
“坐吧。”
女子轻声开口，声音温润，却直接砸进灵魂里。
话音刚落，她面前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两张光编成的蒲团。
苏眠和林小漫下意识的双腿一软，噗通坐了下去。
没办法。
腿软。
站不住。
女子也席地而坐，把青玉瓶随手放一边，抬眼静静的看着苏眠。
她没问他是谁。
也没问他从哪来。
她就用那双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盯着他，轻声说了第一句话。
“那个孩子，不能交出去。”
苏眠脑子里嗡的一声。
那个孩子。。。她说的是林晚。
她没说生魂，也没说罪证。
她用的是“那个孩子”。
这四个字，瞬间把他所有的心理防线都给冲垮了。
他之前想好的所有话，什么法宝资助，什么双赢妙计，这一刻都成了个笑话。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
任何辩解和谎言，在这位面前，都屁用没有。
“你很好奇，我为什么知道？”
女子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笑，那笑让苏眠快要爆炸的神经松了下来。
“因为。。。”
“从你得到那枚玉佩开始，”
“我便一直在看着你。”
殿内陷入绝对的寂静，连流转的光雾都凝滞了。
从我得到杯具系统开始？
我的系统那么沙雕，是不是你故意的？
我遇到的每一个鬼，碰到的每一件事，都是你写好的命数？
无数念头，猜测，阴谋，在他脑子里疯狂刷屏。
他看着眼前这个温柔慈悲，像“母亲”这个词化身的女人，后背却窜起一股凉气。
这哪里是慈悲圣母。
这竟然是掌控一切，把众生当棋子的幕后黑手。
他猛的抬头，光棍脾气又上来了，脱口而出的问道。
“你。。。到底是谁？”
女子看着他惊恐，愤怒，又绝望的表情，眼神里闪过一抹极淡的笑，像是在怀念什么。
她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缓缓伸出手指，轻轻一点。
那棵挂满世界的小树，忽然光芒大作。
其中一颗光球从枝头掉下来，轻飘飘的飞到苏眠面前。
光球里，画面飞速闪动。
像快进的命格图。
那是一个女人的生平。
出生在战火里，成了孤儿。
被富商收养，当了丫鬟。
爱上少爷，被抛弃。
当成工具嫁人。
在深宫之中，一步步爬上太后的位置。
王朝要倒了，她清空家里的账本，把钱全撒出去救人。
最后老死在床上，孤零零一个人。
。。。
一世又一世。
一生又一生。
帝王将相。
贩夫走卒。
青楼名妓。
得道高尼。
所有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都缩在这颗小光球里。
每一世的主角，长相身份都不一样，但眉眼间那股子倔强，苏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那是。。。林晚。
苏眠看傻了。
他现在懂了。
他爱的林晚，不止是一个枉死的女孩。
而是一个。。。轮回了无数世的古老灵魂。
那宫装女子，终于开口，用一种平静到冷酷的语调，说出自己的名字。
“吾名，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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