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带区的风裹着铁锈味,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林劫躲在废弃机床厂的破车间里,后背贴着冰冷的铁皮墙,手里攥着秦教授留下的U盘,指腹反复摩挲着外壳上的划痕——那是老吴刚才塞给他时,被门栓刮到的,现在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不知道是老吴的血,还是铁锈。
老吴的惨叫声还在耳朵里转,像根刺扎得他心疼。刚才从后门跑出来时,他回头瞥了一眼,看见两个穿黑西装的“清理者”把老吴按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手里的电击枪闪着蓝光,老母鸡扑腾着翅膀,豆浆摊翻在地上,白色的豆浆混着泥土,像一滩化不开的雪。
“对不起……”林劫对着空车间小声说,声音哑得像吞了砂纸。他又一次把别人拖进了危险,张澈、老吴,还有可能的秦教授,这些人本来可以好好活着,却因为他的复仇,成了“蓬莱”的靶子。他靠在铁皮墙上,慢慢滑坐在地上,膝盖抵着胸口,突然觉得特别累——不是跑了一路的累,是心里的累,像背着一块大石头,越走越沉。
车间外传来“嗡嗡”声,是无人机的声音。林劫赶紧捂住嘴,往机床后面缩了缩。透过机床的缝隙,他看见一架银灰色的无人机从头顶飞过,机身上印着“龙吟系统巡逻”的标志——獬豸的人还在找他,现在又加上了“清理者”,他成了这座城市里最显眼的“异常”,连躲在破车间里喘口气的资格都没有。
他从怀里摸出手机——是改装过的,没插公民卡,只能连加密信道。开机时屏幕闪了半天,才跳出主界面。他想连附近的公共wiFi,却发现所有信号都被屏蔽了——龙吟系统的“区域信号管控”,通常是抓重点嫌疑人时才会用的手段,现在用在了他身上,说明他已经被列为“高危目标”了。
“连网都不让用……”林劫苦笑一声,把手机塞回怀里。他想起以前,拿着公民卡,随便在哪个便利店都能连wiFi,买东西刷脸就行,连现金都不用带。那时候觉得科技真方便,现在才知道,这种“方便”是绑在数据上的——一旦你的数据被标记成“异常”,被从系统里踢出去,你就成了“边缘人”,连买瓶水都难。
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才想起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只喝了一杯豆浆。他从冲锋衣口袋里摸出仅剩的半包压缩饼干,是昨天在便利店买的,包装纸已经被汗水浸得发皱。咬了一口,干得咽不下去,他想找点水喝,却发现车间里连个能盛水的东西都没有。
“以前小雪总说,我太能扛了……”林劫咬着饼干,想起妹妹。以前他修车子到半夜,饿了就啃饼干,小雪总会端来一杯热牛奶,说“哥,别总吃这个,对胃不好”。现在牛奶没了,连饼干都快没了,他连个能递水的人都没有。
吃完饼干,他摸出秦教授的U盘,对着光看。U盘是旧的,外壳都磨掉了漆,上面刻着一个“秦”字,是秦教授的名字。他想破解里面的内容,却发现需要专用的解密设备——普通电脑根本读不出来,而他现在连安全的电脑都找不到,更别说解密设备了。
“得找个地方弄台电脑……”林劫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他想起锈带区有个“黑市”,在废弃的地下商场里,那里的人卖改装设备,也帮人破解数据,只要给够现金,什么都敢干。但那里也危险,鱼龙混杂,有“清理者”的眼线,也有獬豸的卧底,去了就像在刀尖上走。
他没别的选择。
走出车间时,天已经黑了。锈带区的路灯早就坏了,只有偶尔驶过的改装车,车灯扫过破败的厂房,像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林劫把冲锋衣的帽子拉得更低,遮住半张脸,贴着墙根往地下商场的方向走。
路上遇到一个捡垃圾的老人,佝偻着背,手里拎着一个破麻袋,里面装着空塑料瓶。老人看见他,停下来看了看,突然说:“小伙子,你也是‘没身份’的?”
林劫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别去地下商场,”老人压低声音,“昨天‘清理者’去查过,抓了两个卖改装机的,现在里面全是眼线。”
“您怎么知道?”林劫问。
“我儿子以前在里面卖东西,”老人叹了口气,“被抓了,说是‘帮异常分子提供设备’,到现在还没出来。”
林劫的心里咯噔一下。又是一个被“蓬莱”毁掉的家庭。他从口袋里摸出仅剩的五十块现金,塞给老人:“大爷,买点吃的吧。”
老人推辞了半天,还是收下了,临走时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往南走,有个废弃的网吧,里面有几台没被收走的旧电脑,就是没网,你要是只想用用设备,能去试试。”
林劫说了声“谢谢”,看着老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这座城市里,还有多少像老人儿子这样的“边缘人”?他们没做错什么,只是不小心触碰了“蓬莱”的禁区,就被从正常生活里踢了出去,连家人都见不到。
往南走了大概半小时,果然看到一个废弃的网吧。门口的招牌掉了一半,“网”字还挂在上面,被风吹得“哗啦”响。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里面的电脑大多被拆了零件,只剩下几台还立在桌子上,屏幕蒙着厚厚的灰尘。
林劫走到一台看起来还能用的电脑前,擦了擦屏幕,按下电源键。风扇“嗡嗡”响了半天,屏幕终于亮了,跳出来一个老旧的操作系统,没有联网,只能用本地程序。
“太好了……”他松了口气,把秦教授的U盘插进去。电脑识别了半天,终于跳出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需要密码。他试了秦教授的生日、名字缩写,甚至林雪的生日,都提示“密码错误”。
“到底是什么……”林劫的手指在键盘上敲着,脑子里飞快地想。秦教授会用什么当密码?他想起三年前,秦教授总说“安全不是藏起来,是记在心里”,想起老吴说的“教授让我等你三年”,突然灵光一闪——输入“三年之约”。
文件夹打开了!
林劫的心脏差点撞碎肋骨。里面有两个文件,一个是“蓬莱计划核心文档”,另一个是“宗师弱点分析”。他先点开核心文档,里面的内容让他浑身发冷——
“蓬莱计划旨在构建‘优质社会模型’,通过龙吟系统采集公民意识数据,筛选‘优质样本’,清除‘异常样本’,最终实现‘社会秩序优化’。‘宗师’为计划核心AI,拥有自主判断‘样本优劣’的权限,可直接指令‘清理者’执行清除任务……”
文档里还附了一份“异常样本清单”,林雪的名字赫然在列,备注是“接触蓬莱核心数据,意识波动过大,建议数字层面清除”。
“数字层面清除……”林劫的指节捏得发白,指甲嵌进掌心的旧伤口里。原来他们不仅杀了林雪的身体,还要把她的意识也删掉,连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不留!
他点开“宗师弱点分析”,里面写着:“宗师核心依赖‘彼岸花’数据库的意识数据,若能摧毁该数据库,或注入‘异常意识流’,可导致宗师逻辑混乱……”后面的内容被加密了,需要另一层密码。
就在这时,网吧门口传来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是“清理者”的靴子声!
林劫赶紧拔掉U盘,关掉电脑,往网吧深处的储物间跑。储物间里堆满了旧桌椅,他躲在桌子后面,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扫过网吧的每一个角落,离储物间越来越近。
“里面有人吗?”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是“清理者”的机械音。
林劫捂住嘴,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搜!”
储物间的门被推开,手电筒的光扫进来,照在旧桌椅上。林劫缩在最里面,光扫过他的脚边,他赶紧把脚往回缩了缩。
“没人,走吧。”另一个声音说。
脚步声渐渐远去,网吧的门被关上。林劫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后背的冷汗把衣服都浸湿了。他又一次逃过了,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清理者”不会放弃,獬豸也不会,他像个被追着打的老鼠,只能在边缘地带躲来躲去。
他从桌子后面爬出来,走到网吧门口,确认没人后,才敢走出去。夜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却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摸出怀里的U盘,紧紧攥在手里——里面有“蓬莱”的罪证,有宗师的弱点,还有秦教授和老吴的希望,他不能放弃,也不能输。
往废弃机床厂走的路上,他看到远处的霓虹,那是瀛海市的核心区,灯火辉煌,像一个繁华的梦。而他,在这个梦的边缘,像个局外人,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小雪,你看,哥现在成了‘边缘人’了。”林劫对着霓虹的方向小声说,“但哥不怕,只要能找到真相,能让那些人偿命,哥就算永远待在边缘,也值了。”
他加快脚步,消失在锈带区的黑暗里。前面的路还很长,很危险,但他没得选——他不仅要为自己活下去,还要为张澈、老吴、秦教授,还有所有被“蓬莱”边缘化的人,活下去,直到把那个冰冷的系统,从根上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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