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泼洒的墨汁，把稷下数据中心的轮廓晕染成一片狰狞的黑影。林劫趴在齐腰深的荒草丛里，下巴抵着冰冷的泥土，能清晰地感觉到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是巡逻队的装甲车碾过碎石路的声音，沉闷得像敲在心脏上的鼓点。
这里是稷下的“堡垒外围”，一道三米高的电子围栏把数据中心和外界彻底隔开，围栏顶端的高压电网时不时闪过蓝色的电弧，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围栏外五十米，是密密麻麻的铁丝网，上面挂着微型震动传感器，哪怕风吹草动幅度稍大，都会触发警报。更远处，几盏探照灯在夜色中来回扫射，光柱所过之处，荒草的影子被拉得扭曲变形，连一只田鼠都无处遁形。
“妈的，这哪是外围，简直是铜墙铁壁。”林劫对着身边的秦教授小声骂了句，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他的夜行衣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刚才爬通道时被钢筋划破的伤口隐隐作痛，血珠顺着后背的旧疤痕往下淌，在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秦教授蜷缩在草丛里，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着小雪意识数据的硬盘，嘴唇干裂得爆起了皮。他刚才爬通道时耗尽了力气，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却还是死死护着硬盘，像护着一件稀世珍宝：“这是‘蓬莱’的核心防线，当年我参与设计时，就提议过不要搞这么严密的物理隔离，可他们说‘要保护数据安全’，其实是怕有人逃出来，怕真相泄露。”
王浩蹲在最右边，身体抖得像筛糠，双手死死捂住嘴，生怕自己忍不住咳嗽出声。他穿着林劫临时给他的一件破旧外套，和周围的荒草颜色相近，却还是难掩脸上的慌张：“别、别说话，探照灯过来了！”
林劫赶紧按住秦教授的肩膀，三人同时把头埋进草丛里。探照灯的光柱扫过他们头顶，强光刺得眼睛生疼，能清晰地看到草叶上的露珠反射出的光点。林劫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疯狂加速，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浸湿了腰间的折叠刀刀柄——只要震动传感器察觉到他们的动静，或者探照灯的操作员多看一眼，他们就会被瞬间包围。
光柱慢慢移开，三人松了口气，却不敢大口喘气，只能用鼻子轻轻呼吸。林劫摸了摸手腕上的信号接收器，屏幕上的电量显示只剩下15%，刚才全功率干扰天眼已经耗掉了大半电量，现在只能勉强检测到附近的信号波动。
“我们得穿过铁丝网和电子围栏，才能到锈带。”林劫对着两人做了个口型，然后指了指铁丝网的方向，“王浩，你以前来过外围，知道震动传感器的盲区在哪吗？”
王浩的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小声说：“铁、铁丝网中间有一段，大概两米长，当年施工时传感器没装到位，是个盲区……但离探照灯太近了，只有探照灯转向西边的时候，才有十秒的窗口期。”
“十秒？”林劫的眉头皱了起来。十秒时间，要穿过五十米的开阔地，还要避开地面的红外感应区，难度太大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探照灯的方向，发现它们的转动是有规律的，每三分钟会转向西边一次，停留大概十五秒——这是秦教授刚才观察出来的规律，老教授虽然疲惫，脑子却依旧清醒。
“秦教授，你的信号干扰器还能用吗？”林劫问。
秦教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设备，是他刚才在通道里用王浩公文包里的零件临时改装的：“只能用一次，功率不大，能干扰红外感应区十秒，再多就会被‘天眼’的后台检测到。”
“足够了。”林劫的眼神变得坚定，“等下探照灯转向西边，我先冲过去，用干扰器屏蔽红外区，然后你们跟着我，从传感器盲区穿过铁丝网，记住，动作要快，别发出任何声音。”
“我、我不敢……”王浩的声音带着哭腔，“外面还有巡逻队，装甲车就在附近，我们冲出去就是送死！”
林劫猛地揪住王浩的衣领，眼神冷得像冰：“你现在回头，也是被‘清理者’抓回去处死，张澈就是你的下场！想活就跟我走，敢耍花样，我现在就宰了你！”
王浩吓得连连点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林劫松开手，心里却没丝毫同情——这个家伙帮着“蓬莱”做了那么多坏事，害死了多少人，现在这点恐惧，根本抵不上他犯下的罪。要不是需要他知道电子围栏的破解方法，林劫早就一刀捅死他了。
就在这时，信号接收器突然“嘀”了一声，屏幕上跳出一个微弱的信号——是无人机的信号，正在从东北方向飞来，距离他们不到一公里。林劫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赶紧按住两人的头：“趴下！无人机来了！”
三人死死趴在草丛里，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无人机的“嗡嗡”声越来越近，机身下方的摄像头正对着地面扫描，绿色的红外成像画面能清晰地显示出活物的轮廓。林劫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升高，生怕夜行衣的防红外材质失效，被无人机发现。
幸好，无人机只是在他们上空盘旋了一圈，就朝着电子围栏的方向飞去——显然是在巡逻，没有发现他们。林劫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已经把外套和夜行衣粘在了一起，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探照灯要转向了！”秦教授突然小声说，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探照灯。果然，原本对着东边的光柱慢慢转向西边，把西边的开阔地照得如同白昼，而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好处于阴影里。
林劫没犹豫，猛地从草丛里窜了出去，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铁丝网的方向狂奔。他的脚步放得很轻，鞋底的防滑纹路踩在泥土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是他在锈带练出来的本事，能在布满碎石和草叶的地面上无声奔跑。
离铁丝网还有十米远时，他掏出秦教授改装的信号干扰器，按下开关。设备发出一阵微弱的嗡鸣，屏幕上显示“红外干扰启动，倒计时10秒”。林劫加快速度，冲到铁丝网前，果然看到中间有一段没有挂传感器的盲区，他掏出折叠刀，用力撬铁丝网的连接处——那里的铁丝已经生锈，一撬就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快！”林劫对着身后大喊。秦教授和王浩赶紧从草丛里冲出来，朝着铁丝网的方向跑。王浩跑得太急，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咔嚓”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妈的！”林劫的心脏瞬间沉了下去。远处的巡逻队立刻有了反应，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大喊：“那边有动静！快去看看！”
秦教授已经冲到了铁丝网前，钻进了口子，王浩却吓得腿软，差点摔倒。林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进铁丝网：“别他妈愣着！跑！”
三人穿过铁丝网，朝着电子围栏的方向狂奔。探照灯的光柱已经开始转向，马上就要照到他们了。林劫抬头看了一眼电子围栏，上面的高压电网还在闪烁着电弧，王浩说过，电子围栏的电源接口就在围栏根部的一个金属箱里，只要切断电源，电弧就会消失。
“王浩，电源箱在哪？”林劫大喊。
王浩指着围栏根部的一个灰色金属箱：“在、在那边！需要用绝缘工具才能打开，不然会触电！”
林劫没犹豫，从怀里摸出老鬼留下的一块绝缘布，裹在手上，冲到电源箱前，一把扯掉上面的锁——锁早就生锈了，一扯就开。他快速找到里面的火线和零线，用折叠刀的绝缘刀柄把两根线缠在一起，制造短路。
“滋啦——”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响起，电子围栏上的电弧瞬间消失了。林劫刚要让秦教授和王浩过来，探照灯的光柱突然扫了过来，正好照在他们身上！
“找到他们了！开枪！”巡逻队的人大喊，子弹朝着他们的方向射来，打在电子围栏的金属柱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林劫赶紧拉着秦教授和王浩，从电子围栏的缝隙里钻了过去——围栏的缝隙刚好能容一个人通过，是他刚才观察到的。穿过围栏的瞬间，他看到远处的装甲车已经启动，车灯亮着刺眼的光，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
“往锈带的方向跑！”林劫大喊，带着秦教授和王浩钻进了旁边的一片树林。树林里的树木很密，能挡住探照灯的光柱和子弹的射击。三人在树林里狂奔，树枝划破了他们的衣服和皮肤，却没人敢停下。
跑了大概半小时，身后的脚步声和枪声终于消失了。三人瘫坐在一棵大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汗水和泥土湿透了。王浩趴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嘴角咳出了血丝——他平时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种苦。
林劫靠在树干上，摸了摸手腕上的信号接收器，电量已经耗尽，屏幕黑了下去。他掏出怀里的U盘和硬盘，检查了一下，幸好都没损坏。“我们现在安全了？”秦教授喘着气问，怀里的硬盘依旧抱得紧紧的。
“暂时安全了。”林劫摇了摇头，眼神依旧警惕，“这里离锈带还有一段距离，‘清理者’肯定会派更多人来搜捕我们，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他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能看到锈带区的方向有微弱的灯光——那是锈带的黑市和边缘人的聚集地，是他们现在唯一的避风港。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锈带方向的灯光好像比平时暗了很多，而且没有任何信号波动——正常情况下，锈带的黑市会有微弱的加密信号，供边缘人通讯。
“不对劲。”林劫的眉头皱了起来，“锈带那边好像有问题。”
王浩也抬起头，看了一眼锈带的方向，脸色瞬间变了：“是、是‘清理者’！他们肯定是猜到我们会回锈带，提前包围了那里！”
林劫的后背瞬间凉了半截。如果锈带也被包围了，他们就成了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没有地方可以躲，没有地方可以去。他摸了摸腰间的折叠刀，又看了看秦教授怀里的硬盘，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绝望——难道他们拼尽全力逃出来，最后还是要被“清理者”抓住吗？
秦教授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坚定：“别灰心，林劫。我们还有希望，硬盘里有‘蓬莱’的罪证，有‘宗师’的核心漏洞，只要我们能把这些数据传出去，让全瀛海市的人都知道真相，‘蓬莱’就再也无法立足。”
林劫看着秦教授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绝望，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坚定。他想起了小马，想起了老鬼，想起了老吴，想起了小雪——他们都为了真相付出了代价，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你说得对。”林劫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我们不能去锈带了，得找个别的地方，把数据传出去。”
王浩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里多了一丝坚定：“我知道一个地方，是龙穹的一个废弃基站，离这里不远，那里有独立的信号发射器，能直接连接瀛海市的公共网络，而且‘清理者’很少去那里。”
林劫的眼睛亮了。废弃基站——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他看了一眼秦教授，秦教授点了点头：“可以去试试，我当年参与设计过那个基站的信号系统，能让它重新启动。”
三人没敢多停留，稍微休息了一下，就朝着废弃基站的方向走去。夜色依旧浓重，树林里的风刮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有人在背后追赶。林劫走在最前面，手里握着折叠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秦教授走在中间，怀里紧紧抱着硬盘；王浩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生怕“清理者”追上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群穿黑色西装的“清理者”就冲进了这片树林，手里的电击枪闪着蓝光，无人机在头顶盘旋，像一群忠于职守的猎犬，在夜色中搜寻着他们的踪迹。
堡垒外围的危机还没解除，新的危险又在前方等待着他们。林劫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他们不仅要躲避“清理者”的追捕，还要想办法启动废弃基站，把“蓬莱”的罪证公之于众。但他没有退路，也不会退缩——为了那些逝去的人，为了那些还在黑暗中挣扎的人，为了真相和正义，他必须走下去，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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