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带的晨光总带着股铁屑味,却在老槐树下揉进了几分暖意。林劫坐在石凳上,指尖划过小雪速写本里那片“海”——纸页边缘被摸得发毛,蓝色颜料却还亮得像刚蘸过,是三年前小雪趴在这石凳上画的,说“哥,等我们赢了,就去看真的海,让海浪把颜料染得更蓝”。
“哥!你看我!”淡蓝色的光晕从透明载体里飘出来,小雪的身影在光里晃了晃,终于站稳了。她试着伸手去够槐树叶,指尖穿过叶片时,懊恼地噘起嘴,却又立刻笑起来:“秦教授说,这个载体再调试两次,我就能抓住叶子啦!”
林劫把速写本递过去,光晕里的小手虚虚搭在纸页上,像怕碰坏似的。他的指腹轻轻蹭过载体壁,冰凉的玻璃下藏着微弱的震动——那是小雪的“心跳”,是他从前不敢奢望的安稳。不远处,秦教授正蹲在旧木箱旁,摆弄着新改装的信号探测器,屏幕上的绿点稳稳跳着,是小雪意识稳定的信号,也是这片旧城区暂时安宁的证明。
突然,东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不是边缘人惯有的打闹,是掺着恐惧的嘶吼。老周扛着钢管,满头大汗地冲过来,裤腿上还沾着泥,声音都在发颤:“林劫!出事了!老张他们……跟疯了似的,见人就打,嘴里还喊着‘蓬莱永存’!”
林劫手里的速写本“啪”地掉在地上。小雪的光晕猛地晃了晃,颜色暗了半截:“哥,我感觉到了……他们身上有‘坏东西’的信号,和‘宗师’的碎片像,却更凶,像有针在扎他们的脑子!”
三人往东区跑时,混乱已经漫过了两条街。平时帮林劫修过摩托车的老张,此刻眼睛通红,手里攥着根生锈的铁棍,正追着邻居李婶打。李婶抱着孙子,躲在墙角哭,老张却跟没看见似的,机械地挥着铁棍,嘴里反复念叨:“清除异类,蓬莱永存……清除异类……”
“别伤他!他被控制了!”林劫冲过去,用钢管架住老张的铁棍。铁棍上的力气大得吓人,震得他虎口发麻。秦教授立刻掏出电磁屏蔽器,按下开关的瞬间,“嗡嗡”的低鸣裹住了老张。老张的动作突然僵住,像断了电的木偶,接着“扑通”一声栽在地上,昏迷前还在喃喃:“头……头好疼……有东西在钻……”
秦教授蹲下去,用探测器扫过老张的衣领。一粒芝麻大的黑色颗粒从布料里掉出来,落在阳光下,能看到里面闪着妖异的红光。“是新武器。”老教授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不是‘宗师’的旧碎片,是升级过的意识控制程序——这颗粒是微型信号器,能通过呼吸钻进人的脑子里,放大心里的仇恨,再灌进‘蓬莱永存’的指令,把人变成傀儡。”
“放大仇恨?”林劫捡起黑色颗粒,指尖能感觉到微弱的震动,像条活的小虫子。他想起老张的事——老张的儿子去年被“蓬莱”的清理者误杀,他心里一直憋着恨,却从没想过伤害别人,现在这恨竟被变成了伤人的刀。
“是陈默。”秦教授突然开口,手指在探测器上飞快滑动,调出一段加密信息,“三年前负责‘宗师’意识控制模块的人,当年因为我反对他的‘残忍实验’,被蓬莱开除,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藏起来了,还搞出了这东西。”
林劫的后背突然冒起冷汗。陈默这个名字,他在龙穹的旧档案里见过——当年小雪被标记为“异常样本”,就是陈默签的字。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把“人性弱点”变成武器,现在他回来,不仅是为了报复,更是为了把“蓬莱”的仇恨重新烧起来。
“还有更糟的。”秦教授把探测器递给林劫,屏幕上跳出一张名单,最上面是林劫的名字,下面是秦教授、小雪,最后一行写着“旧账新算,以恨为刃”。“他要把所有和‘蓬莱’有旧仇的人,都变成他的武器。边缘人心里的恨最多,自然是他第一个下手的目标。”
小雪的光晕越来越暗,她的身影缩成一团,声音带着哭腔:“哥,他是不是想把我也变成武器?我不想……不想伤害李婶,不想伤害老张……”
林劫赶紧把载体抱在怀里,手掌贴着壁,能感觉到里面微弱的震动:“不会的。有哥在,有秦教授,还有老周,谁也别想把你变成武器。我们打败过‘宗师’,也能打败这个陈默。”
可他心里清楚,这次的敌人比“宗师”更难缠。“宗师”的控制还需要服务器支撑,陈默的新武器却藏在空气里,藏在人的心里——只要有恨,就可能被操控。而这片旧城区里,谁心里没有点被“蓬莱”刻下的疤?
当天下午,他们把边缘人聚在旧水厂的蓄水池里。三十多个人挤在昏暗的空间里,有的头上还缠着绷带,是上午被控制者打的。林劫把黑色颗粒放在铁盘里,用手电筒照着,红光在每个人脸上晃过:“这东西是陈默放的,他想让我们互相残杀,最后把账算在我们头上,说我们是‘意识污染者’。但我们不能让他得逞——我们的恨,该对着陈默,对着蓬莱,不是对着彼此。”
人群里静了几秒,突然有人小声说:“可……可我们怎么知道,下次被控制的不是自己?万一我也像老张那样,伤了我闺女……”说话的是李婶,怀里还抱着孙子,声音里满是恐惧。
“我有办法。”秦教授举起手里的小设备,“这是意识防护器,用旧服务器零件改的,能挡住陈默的信号。虽然简陋,但能撑到我们找到他的核心设备。”他把设备分给每个人,“我们得一起找陈默的藏身处,毁掉新武器的核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安稳。”
“我跟你们去!”老张醒了过来,脸色还有点苍白,却攥紧了拳头,“陈默把我当枪使,我得亲手拆了他的破武器!”
“算我一个!”“我也去!”越来越多的人举起手,连李婶都把孙子交给邻居,拿起了墙角的木棍:“我虽然打不过,但能帮你们看住信号器,不让更多人被控制。”
小雪的光晕在载体里亮了起来,她的身影飘到人群中间,声音清亮:“我能帮你们找陈默!我能感觉到他的信号,像黑夜里的红点,就在城北的方向!”
秦教授打开地图,手指点在城北的废弃研发楼:“是这里。三年前,蓬莱最早的意识实验就在这做的,也是小雪第一次被带去检测的地方。陈默选在这里,是想用‘旧仇恨’打垮我们。”
林劫的手指按在地图上的研发楼标记,指腹下的纸页发皱。他还记得三年前的那天,小雪被两个清理者带走,临走前塞给他这本金速写本,说“哥,等我回来,接着画海”。现在,他要带着小雪的意识,回到那个地方,把旧仇恨彻底埋葬。
当天傍晚,他们分成了三组:老周带着五个人,在旧城区巡逻,给没来得及领防护器的人分发设备;李婶带着两个人,守在水厂,负责照看受伤的人;林劫和秦教授带着小雪的载体,往城北研发楼走——那里藏着新武器的核心信号源,也藏着陈默的陷阱。
研发楼的铁门早就锈成了废铁,推开门时,“吱呀”的响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楼里的桌椅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旧实验报告,有的纸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小雪的光晕突然暗了暗:“哥,这里好冷……我记得那天,他们就是把我关在最里面的实验室,用针扎我的头,说要‘提取异常意识’。”
林劫把载体抱得更紧了:“别怕,这次哥保护你,没人能再伤害你。”
走到实验室门口时,门上突然亮起一个显示屏,陈默的脸出现在上面,脸上带着扭曲的笑:“林劫,我们终于见面了。想毁掉核心信号源?可以——用小雪的意识来换。她是‘活密钥’,只要她主动接入我的程序,我就放你们走,不然……整个旧城区的边缘人,都会变成我的傀儡,互相杀到最后一个。”
显示屏旁边的喇叭里,突然传来老张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嘶吼:“林劫!别信他!他……他抓了我们的人,用信号器折磨他们……”
小雪的光晕剧烈晃动起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很坚定:“哥,别答应他!我不能变成武器,不能让更多人受苦……我们一起毁了核心,哪怕我……”
“不会的。”林劫打断她,眼神冷得像冰。他摸出腰间的折叠刀,刀鞘上的划痕是之前和清理者搏斗时留下的,“陈默以为旧仇恨能打垮我们,他错了——我们的恨,从来不是用来伤害彼此的,是用来保护想保护的人的。”
秦教授悄悄从背包里拿出信号干扰器,对着林劫点头:“我已经定位到核心在实验室的地下机房,只要我按下干扰器,就能让信号器暂时失效,你趁机去毁了核心。小雪,你能帮我们缠住陈默的注意力吗?”
“能!”小雪的光晕突然亮起来,她的身影在显示屏前晃了晃,陈默的脸瞬间扭曲:“你敢干扰我的信号?!”
“动手!”秦教授按下干扰器。实验室里的灯突然闪烁起来,喇叭里的嘶吼声停了。林劫握紧折叠刀,冲向地下机房——他知道,陈默的新武器、旧仇恨,都将在这机房里,画上句号。
机房里的核心设备闪着红光,像颗跳动的黑心。陈默正坐在设备前,疯狂地敲击键盘,看到林劫冲进来,他抓起旁边的电击枪:“你毁不了我的武器!蓬莱的仇恨会永远烧下去,你们永远赢不了!”
林劫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他想起小雪趴在石凳上画海的样子,想起老张抱着儿子照片流泪的样子,想起小马推他进通风管时喊的“哥,活下去”——这些不是仇恨,是支撑他们走下去的光。
折叠刀刺进核心设备的瞬间,红光猛地暗了下去。陈默发出绝望的嘶吼,却在干扰器的作用下,连站都站不稳。林劫看着设备彻底黑屏,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新武器的核心毁了,但他知道,旧仇恨不会轻易消失,只要还有人想把科技变成伤人的刀,他们的战斗就不会结束。
“哥!我们赢了!”小雪的光晕飘进机房,她的身影在光里跳着,像终于抓住了槐树叶的孩子。林劫蹲下来,看着她,突然笑了——他想起小雪说的“让海浪把颜料染得更蓝”,或许,等所有阴影都散去,他们真的能去看海,让阳光把旧仇恨都晒成温暖的回忆。
外面传来老周的喊声:“林劫!信号器都失效了!老张他们都醒了!”
林劫抱起载体,和秦教授一起走出研发楼。夜色里,旧城区的灯亮了起来,是老周他们在给每户人家送防护器。小雪的身影趴在载体壁上,看着远处的灯光,轻声说:“哥,你看,灯亮起来了,像星星一样。”
“嗯。”林劫点头,心里清楚,这只是新战斗的开始。陈默虽然被抓了,但他的新武器碎片可能还藏在某个角落,旧仇恨也可能被其他人捡起来。但只要小雪还在,只要老周、秦教授,还有这些边缘人还在,他们就有勇气继续走下去——不是为了仇恨,是为了让那些想保护的人,能在灯光下,安稳地活下去,能在某天,真的看到那片被海浪染蓝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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