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的晨雾还未完全褪去，像一层淡纱缠在黑风山的山脊上。
山间的树木长得密不透风，荆棘藤萝顺着岩石攀爬，将山腹的入口遮得严严实实 —— 若不是地面上偶尔闪过的鳞光，任谁也想不到，这片看似荒芜的山林里，藏着太子党囚禁户部侍郎周文的秘密囚室。
沈玥站在山侧的一块巨石旁，浅青比甲的裙摆沾了些荆棘划开的细痕，月白色襦裙的下摆还沾着泥土，显然是进山时一路披荆斩棘。
她手里攥着一枚小小的蛇鳞 —— 这是昨日追风传回消息后，她特意让信鸽送给黑风山蝮蛇首领玄鳞的 “信物”，三年前，玄鳞被山下捕蛇人围困，是沈玥用兽语驱散捕蛇人，还帮它治好过鳞甲上的伤，这份恩情，让玄鳞始终记在心里。
“玄鳞应该快到了。” 沈玥对着身旁的楚云砚轻声说。
楚云砚穿着藏青色暗纹常服，腰间佩着镇北剑，剑鞘上沾了点山雾凝结的水珠，他身后跟着十名精锐侍卫，每人都背着弓弩与短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 黑风山不仅有太子党的埋伏，还有山贼盘踞，不得不防。
话音刚落，巨石旁的荆棘丛突然 “簌簌” 作响，一道黑中带金的身影从缝隙中滑出 —— 正是玄鳞！
它约莫手臂粗细，鳞甲在晨光中泛着暗金色的光泽，猩红的眼睛扫过众人，却在看到沈玥时瞬间柔和下来，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脚背，用兽语说：“玥玥，我带你们去囚室，入口在山腹西侧的暗洞，那里很少有人发现。”
沈玥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玄鳞的鳞甲：“辛苦你了，里面有没有太子党的人看守？”
“有五个守卫，在囚室门口的岔路站岗。”
玄鳞吐了吐信子，猩红的信子带着细微的气息，“不过我让小蛇们缠住他们了，暂时不会过来。我们得快点，他们发现后会通知其他人。”
说完，玄鳞转身滑向荆棘丛深处，尾巴在前方扫开挡路的藤萝，指引众人跟着它走。
山路崎岖，布满碎石，侍卫们不得不扶着岩石前行，沈玥的襦裙下摆被碎石勾出细小的口子，却丝毫没有放慢脚步 —— 她知道，周文多被困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玄鳞停在一处隐蔽的洞口前。
洞口仅容一人弯腰进入，被藤蔓与岩石完全遮挡，若不是玄鳞指引，根本无法察觉。
洞口外的石板上刻着细微的纹路，玄鳞用尾巴指着纹路说：“这是机关的触发点，里面的石板有顺序，踏错一步就会触发弩箭，之前有山贼不小心踩错，被射成了筛子。”
楚云砚凑上前，借着晨光仔细观察石板 —— 石板共五块，每块上面刻着不同的花纹，有的是圆形，有的是方形，显然是按特定顺序踩踏的机关。
“不知道顺序，贸然进去太危险。” 他皱起眉头，看向玄鳞，“你知道正确的踩踏顺序吗？”
玄鳞摇了摇尾巴：“我知道，但里面的麻绳连接着弩箭，就算踩对顺序，开门时也可能触发。我让小蛇们进去，咬断连接弩箭的麻绳，这样就安全了。”
说完，它对着洞口叫了一声，很快，十几条细小的青蛇从洞口钻了出来，它们体型纤细，只有手指粗细，正是玄鳞的 “助手”。
玄鳞对着小蛇们吐了吐信子，像是在下达指令，小蛇们立刻钻进洞口的石板缝隙，灵活地穿梭在机关的连接处。
众人屏息等待，洞内传来细微的 “咔嗒” 声，接着是麻绳断裂的 “咔嚓” 声。玄鳞抬起头，对着沈玥点了点：“好了，麻绳断了，弩箭不会触发了。”
楚云砚立刻让两名侍卫上前，侍卫们握紧盾牌，弯腰走进洞口，确认安全后，对着外面挥手：“大人，安全！”
众人依次进入洞口，洞内漆黑潮湿，侍卫们点燃火把，照亮四周 —— 通道狭窄，墙壁上布满青苔，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凹槽，显然是之前安装弩箭的地方，此刻凹槽里的弩箭已失去动力，无力地垂着。
走了约莫二十步，前方出现一扇石门，石门上刻着 “囚” 字，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线。侍卫们握紧长刀，合力撞向石门 ——“轰隆” 一声，石门被撞开，里面的景象让众人瞳孔一缩。
这是一间约莫十平米的地下囚室，墙壁上插着两支火把，火光摇曳，照亮了中央的石柱 —— 周文被粗麻绳绑在石柱上，身上的藏青锦袍早已被鲜血染透，脸上、手臂上满是伤痕，嘴角还挂着血迹，显然遭受了酷刑。
但他的双手却紧紧攥着一本布面账册，哪怕手指被勒得发白，也没有松开。
“周大人！” 沈玥快步上前，蹲在周文面前，语气带着急切，“我们是来救你的，你怎么样？”
周文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模糊，看到沈玥和楚云砚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虚弱地开口：“景王…… 沈姑娘…… 你们…… 你们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牵动伤口，疼得额头冒冷汗。
楚云砚让侍卫解开周文身上的麻绳，侍卫们动作轻柔，生怕碰疼他的伤口。
周文被解开后，第一时间将手里的账册递向沈玥，声音带着坚定：“这…… 这本账册…… 是证据…… 太子…… 太子让我改户部粮册，把挪用的军粮改成‘损耗’，我不从…… 他就派李忠把我掳到这里…… 逼我画押…… 我没同意…… 他们就打我……”
沈玥接过账册，入手沉甸甸的，布面账册的封皮已被血迹浸透，里面的纸页却依旧整齐。
她翻开第一页，上面用工整的字迹记录着 “天启元年三月，东仓军粮三千石，被转卖至城南粮铺，经手人李忠”，每一页都详细记录着近三年来，太子党从东仓、西仓、北仓挪用军粮的具体数目、转卖渠道、经手人，甚至标注了每一笔银两的去向，最后一页的总数赫然写着 “累计挪用军粮五万三千石，得银七万八千两，存入太子府私库”。
“五万三千石……”
楚云砚凑过来看完账册，眼神里满是愤怒，藏青色常服的袖口因用力而绷紧，“难怪边关年年喊粮荒，原来这么多军粮都被他们贪了！太子为了一己私欲，竟置边关将士的生死于不顾，简直罪无可赦！”
周文靠在石柱上，喘着粗气，脸上却露出一丝欣慰：“还好…… 还好账册没被他们抢走…… 这是…… 这是扳倒他们的关键…… 沈姑娘…… 你们一定要…… 一定要把他们绳之以法…… 别让边关的将士们…… 白白受苦……”
“周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的。” 沈玥握紧账册，语气坚定，“这本账册是铁证，我们会立刻禀报陛下，让太子党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代价。
你现在受伤严重，我们先带你下山疗伤，其他的事交给我们。”
玄鳞此时也滑进囚室，停在沈玥脚边，对着她吐了吐信子：“外面的守卫被小蛇们缠住了，我们可以从另一条路下山，不会遇到太子党的人。”
楚云砚让两名侍卫背起周文，周文虚弱地靠在侍卫肩上，目光依旧盯着沈玥手里的账册，像是在确认账册安全。
众人跟着玄鳞，从囚室后侧的另一条通道离开 —— 这条通道更狭窄，却更隐蔽，直通山外的密林，避免了与太子党正面冲突。
巳时的阳光渐渐穿透晨雾，洒在山外的密林中。
沈玥走在队伍中间，手里紧紧攥着账册，账册上的血迹还带着余温，像是在提醒她这份证据的来之不易。
玄鳞将众人送到密林边缘，对着沈玥点了点头，转身滑回山林 —— 它的任务完成了，却依旧会留在黑风山，若沈玥还需要帮助，它随时会出现。
沈玥看着玄鳞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心里满是感激 。
队伍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周文靠在侍卫肩上，渐渐闭上眼，却依旧放心地将账册交给沈玥。阳光洒在账册上，照亮了上面的字迹，也照亮了众人前行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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