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决然与悲凉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源自灵魂深处某种被唤醒的宿命感。
他不再逃避,不再迟疑,伸出那只曾握剑斩妖、也曾执笔描摹山河的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缓缓地、坚定地,触向了眼前那片流光溢彩的符文屏障。
指尖与光幕相接的瞬间,没有预想中的剧烈反弹,反而是一种刺骨的冰冷,仿佛触摸到了一块沉寂万年的玄冰,寒意顺着经脉瞬间窜遍全身。
然而,这股寒意之中,又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熟悉感,像是在某个被遗忘的梦境里反复经历过的场景。
就在此刻,墨羽的左眼之中,那枚代表着“逆命”的古朴符印微不可察地一颤,整个世界在他眼中瞬间变了模样。
构成屏障的不再是单纯的符文,而是无数细若蛛丝、盘根错节的因果线。
它们以一种玄奥至极的方式缠绕交织,构成了这道坚不可摧的封印。
他的目光沿着这些因果线追溯,试图寻找其根源与破绽。
忽然,他瞳孔猛地一缩。
在万千丝线之中,他竟捕捉到了一缕异常熟悉的波动。
那是一条暗红色的因果线,其上散发出的气息,与那夜在断魂崖下,那个险些将他置于死地的赤炎魔修,几乎如出一辙!
它并非主干,却像一条毒蛇,阴狠地缠绕在封印的某一处薄弱节点上,不断侵蚀着其结构。
怎么可能?
一个早已被他斩杀的魔修,其因果为何会与此地远古封印相连?
难道……他根本没有死?
或者说,他只是某个更庞大存在的棋子?
无数念头在墨羽脑海中炸开,一股寒意自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心头猛地一震,额角竟在不知不觉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就在墨羽心神剧震之时,一旁的林远萧并未闲着。
他表面镇定自若,迈着沉稳的步伐,围绕着巨大的符文屏障缓缓绕行,仿佛一个严谨的阵法师在勘察现场。
然而,在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却有精光一闪而过。
他的袖袍之下,指尖正以一种奇特的韵律飞快掐动,暗中催动了师门秘传的“无相拓印”功法,试图将这繁复无比的符文走势强行记入脑海。
这套功法极为霸道,能将所见之物化为神识烙印,永不磨灭。
可就在他刚刚拓印下第一组符文的瞬间,脑海中陡然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光,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毫无征兆地涌了进来。
那是一座比此地更加宏伟、也更加古老的祭坛,天空是诡异的血色。
一名身着素白祭祀袍的银发女子,背对着他,虔诚地跪在祭坛中央。
她的声音空灵而飘渺,仿佛从亘古传来,清晰地在他脑中回响:“镜奴将醒,封印当续。”
仅仅八个字,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庞大信息。
林远萧神色骤变,呼吸都为之一滞。
镜奴?
那是什么?
是人是物?
为何它的苏醒需要用如此强大的封印来压制?
还有那个银发女子,她又是谁?
为何自己的脑海中会出现她的记忆?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与混乱的情绪,眼神变得愈发凝重,继续绕行,每一次拓印,都伴随着一阵短暂的头痛与更多零碎的、无法拼凑的画面闪过,但他依旧咬牙坚持着。
另一边,白若薇没有像他们两人一样直接与屏障接触。
她深知自己修为尚浅,贸然行动只会徒增凶险。
她选择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神识沉入灵台,努力在记忆的海洋中搜寻着有用的线索。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本《凡俗百态图录》夹层里藏着的残缺符阵图。
那张图纸她只匆匆瞥过一眼,但其上诡异的纹路走向,却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此刻,她将记忆中的残图与眼前的符文屏障相互比对、印证。
无数线条在她的识海中分解、重组、推演。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她的额头也沁出了香汗。
突然,某一刻,记忆中的残图与眼前屏障的某一处核心纹路完美重合,一道灵光如闪电般划破了她识海的迷雾。
“我知道了!”白若薇猛地睁开双眼,失声惊呼,“这纹路……这核心的驱动方式……和古籍禁卷中记载的‘情劫引’的起式一模一样!”
“情劫引”,以情为锁,以劫为钥,是上古时期一种极其歹毒且强大的禁忌咒术,早已失传。
可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被用作一个巨大封印的起手式?
话音未落,仿佛是她的道破天机触怒了封印本身,一道纤细的金色电弧从符文屏障上凭空射出,精准地打在她刚刚因激动而不自觉抬起的指尖上。
“嘶——”白若薇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触电般缩回手,只见她白皙如玉的指尖上,已然留下了一道焦黑的伤痕,剧烈的灼痛感直冲心底。
然而,更大的变故在下一秒降临。
随着白若薇一语成谶,整片符文屏障仿佛被彻底激活,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嗡鸣!
原本平稳流转的符文光华开始剧烈闪烁,光芒明灭不定,无数金色光点如同被惊扰的萤火虫,从屏障上纷纷扬扬地升腾而起。
这些光点在半空中汇聚、旋转,最终在三人的注视下,凝聚成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逐渐清晰,身形轮廓竟是与墨羽一般无二!
他披着一件墨羽从未见过的、染满暗红血迹的镜奴长袍,那袍子上的血迹仿佛还未干涸,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他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只是用一种梦呓般的、饱含无尽疲惫与绝望的声线,低声呢喃:
“别解开它……否则,她们都会死。”
林远萧和白若薇齐齐一惊,满脸的不可置信。
而墨羽本人,更是如遭雷击,浑身僵直地立在原地。
那个虚影,那个自称“镜奴”的自己,那句“她们都会死”的警告,像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刹那间,一道尘封已久的声音在他耳边轰然响起,那是玉清婉在某次醉酒后,看着他时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当时他只当是醉话,此刻却字字诛心:
“你本不该记得……可你偏偏,每次都在重演。”
重演?她们?
这两个词汇在他脑海中疯狂交织,引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与责任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她们……她们是谁?
是眼前的白若薇?
是远在宗门的玉清婉?
还是……其他他所珍视之人?
不,他不能让任何人出事!
无论这该死的宿命是什么,无论他需要重演多少次,他都必须保护她们!
这个念头如疯长的野草般占据了他全部心神,让他下意识地将手探向了怀中,那里,藏着唯一能让他在此刻寻求一丝心安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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