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痛苦难耐的疼痛仍在,像一把无情的钳子紧紧夹住我的意识。
那最后的绝望之举,那决绝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混乱之中。
那些话……深深地烙印在我心里。
不只是听见,而是铭刻。
一个冰冷的誓言,如今成了我灵魂上永远的印记,与我左眼的悸动相互碰撞。
那是赤炎最后的话语,在一切结束后仍回荡在我耳边。
“你终会回来。”现在我明白了,这不是失败,所有的碎片都拼凑起来了,而是……一场等待。
她不是在逃离,她是在搭建舞台,为我的觉醒做准备。
裂隙正在闭合,混沌的火焰渐渐消散,只留下一片荒芜空旷的战场。
这时,我看到了。
林远萧正慢悠悠地将剑入鞘。
动作很细微,但我看到了她手上的颤抖,还有她紧张地四处张望的眼神。
她似乎以为我没注意,但她袖子里闪过的一道光出卖了她。
那是一封密信,短暂地燃烧着。
是警告还是求救?
她的表情变了,有一瞬间凝固了。
然后,露出一丝苦笑。
“反正现在也逃不掉了……姑且先相信你吧。”她说,话语中带着一种奇怪的无奈与反抗的混合情绪。
我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矛盾,一种我不太理解的挣扎。
又一个按照自己规则下棋的棋子。
白若薇完全没察觉到这背后的欺骗和危险,接着打破了这沉重的沉默。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捡起一卷烧了一半的卷轴,边缘已经烧焦,纸张很脆。
她像孩子一样好奇地捧着它,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随时可能死去。
她兴奋得冒泡,声音清脆响亮。
“看!刚才魔气汹涌的时候,这符文亮了三息——它认出你了!”她只沉浸在自己的野心之中。
我注意到烧焦页面上的古老符文,在混乱战场渐渐黯淡的光线中闪烁着,她拿着的时候几乎在发光。
她的目光又转向我,充满了一种异样的喜悦。
这又是一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努力解开的谜题碎片。
现在我们站在一起,在虚空悬崖的边缘,望着战场上剩下的一切。
这是某种新现实的悬崖。
裂隙虽然几乎闭合了,但还开着一条缝。
天空仍是青紫色,空气中还弥漫着残留的能量。
我干笑了一声。
他们想让我扮演一个角色。
他们想让我体验七情六欲,或者是诸如此类的废话。
但他们没说我不能成为那个……看穿剧本的人。
我的目光飘向远处的玉瑶宗,那里一切似乎……无比平静。
那是个假象,一个精心搭建的舞台。
我意识到,现在我是唯一的变数,是他们精心策划的计划中唯一的不确定因素。
我左眼的疼痛并没有真正消退,最后那一幕的记忆仍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深处。
这不是一个正在愈合的伤口,而是一种正在扎根的感染,又深又真。
那种被烙印、被标记的感觉。
这……还没结束。
那些话、那个画面、那个承诺,都还在我心里,是一种持续不断、无法摆脱的负担,我感觉它会一直萦绕着我,一种无法被遏制的存在。
一个无法被打破的诅咒。
左眼的剧痛如退潮般缓缓消散,却留下了一片冰冷的余烬,仿佛有无形的针尖仍在眼底深处微微刺探。
墨羽下意识地抬手,想要触碰那只诡异的左眼,指尖却在离眼眶半寸处停住。
那只逆命之瞳中,赤炎离去时决绝的背影和那句“你终会回来”的残影,仍未彻底消散,如同一幅镌刻在眼球上的水墨画,带着森然的预言。
他缓缓放下手,目光投向祭坛中央那道正在缓慢收敛的漆黑裂隙。
混沌的黑焰如垂死的毒蛇,挣扎着缩回深渊,最后一点火星也湮灭于无形。
周围因魔气侵蚀而扭曲的空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状,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对决从未发生。
但墨羽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赤炎不是败了,更不是仓皇逃窜。
她留下的那句话,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一种笃定的宣告。
“不是败走……”墨羽凝视着那即将彻底闭合的裂隙,声音沙哑,仿佛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那个已经离去的身影低语,“……是等我觉醒。”
她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身上藏着什么,甚至,她今日的出现,就是为了用极致的压力,强行催化他体内那股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力量。
那只左眼,那股烙印在脑海中的信息洪流,就是证明。
就在墨羽心神激荡之际,一阵极轻微的金属摩擦声自身侧传来。
他眼角余光一瞥,正看到林远萧悄无声息地将手中长剑收回鞘中。
他的动作流畅而隐蔽,但就在剑柄完全没入剑鞘的刹那,一抹微弱的火光自他宽大的袖袍中一闪而过,随即熄灭。
那是一张符纸,正在无声自燃。
符纸上复杂的纹路,绝非玉瑶宗的传承。
墨羽的目光没有停留,只是淡淡扫过,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在了林远萧最紧张的神经上。
林远萧的身体瞬间僵硬了半刹。
他收剑的手停在腰间,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慌。
他自以为动作隐蔽,却忘了此刻的墨羽,早已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外门弟子。
他刚刚点燃的,是与“那边”联络的紧急隐讯,告知他们祭坛异变,计划有变。
被当场瞥见,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然而,墨羽并未质问,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重新将视线投向了前方的虚空断崖。
这种无声的压迫,比利刃加颈更让人窒息。
林远萧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现在……就算想逃也逃不出去了。玉瑶宗的大阵已然重启,与其被当做魔道同伙剿杀,不如……先信你一次。”
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自嘲与无奈,仿佛是在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找一个台阶下。
但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剧烈的挣扎。
信任墨羽,意味着背离他原本的阵营;不信,眼下又绝无生路。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颗自诩精明的棋子,竟被逼入了一个无从选择的死局。
“你看!你看!”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兴奋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白若薇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正小心翼翼地拍打着裙角上沾染的灰尘。
她似乎完全没感受到刚才的剑拔弩张,更没察觉到林远萧的异常。
此刻,她像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从怀里掏出一物,献宝似的递到墨羽面前。
那是一卷残页,边缘焦黑,似乎经历过烈火焚烧,正是那半卷《情劫录》。
“刚才那魔气翻涌得最厉害的时候,你猜怎么着?”白若薇的眼睛亮晶晶的,清澈如山泉,里面映着墨羽略显苍白的面容,“这上面的符文,亮了!足足亮了三息时间!它……它好像认得你!”
她浑然不觉自己口中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也不在乎这番话会给墨羽带来怎样的麻烦。
在她单纯的世界里,这只是一个令人激动的发现,证明了她一直以来的坚持没有错。
墨羽的目光落在残页上。
那古朴的材质上,依稀可见一些玄奥的金色符文,此刻虽已暗淡,却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温热。
认得我?
一部记载上古情劫的秘典,为何会对他产生反应?
他、赤炎、逆命之瞳,现在又多了一部神秘的《情劫录》。
无数线索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而他,就身处这张网的中心。
三人并肩立于虚空断崖之前。
脚下,最后一道空间裂隙也已完全闭合,只留下淡淡的空间褶皱,证明着此地曾被撕裂。
远方,玉瑶宗群峰巍峨,仙气缭绕,皎洁的月华如练,洒满山间,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仿佛山下这座混沌祭坛的骚动,只是一场无人知晓的幻梦。
墨羽望着宗门的方向,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笑声很轻,却让身旁的林远萧和白若薇同时侧目。
“她们费尽心机,布下这情劫之局,要我体会凡人的七情六欲,将我打造成一个完美的‘范例’……”墨羽的视线穿过重重山峦,仿佛看到了那高居于云端之上,漠然注视着这一切的眼睛,“可她们好像忘了,剧本里,从未规定过,演员不能是一个……看穿了剧本的。”
从被选中成为那个“范例”开始,他的人生就成了一场被精心编排的戏剧。
他的每一次心动,每一次挣扎,每一次痛苦,或许都是剧本上早已写好的一行字。
但现在,剧本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赤炎的出现,逆命之瞳的觉醒,让他从一个身不由己的棋子,变成了这场劫局里,唯一的变数。
林远萧心头巨震,他骇然地看着墨羽。
这个一直被他视为可以利用、可以牺牲的少年,此刻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竟让他感到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白若薇则歪着头,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她只是觉得,眼前的墨羽,好像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墨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夜风吹拂着他略显凌乱的黑发,左眼中那股灼痛的余威,并未真正平息,而是化作一股更加深沉、更加隐秘的力量,沉淀在他的识海深处。
那被强行烙印下的决绝背影和冰冷誓言,如同一颗被种下的种子,开始与他的灵魂纠缠共生,化作一道永不磨灭的刻痕,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场大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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