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玉的温度透过衣物渗进皮肤,像极了前世那夜,白衣女子塞玉时,掌心残留的温度。
他听见白若薇在身后整理符纸的响动,林远萧调整呼吸的轻喘,忽然笑了——这一次,他不会再做任人牵引的提线木偶。
因为他终于看清,那些缠绕在他命里的因果锁链,另一端,系着的不只是他的前世,更是所有被这局困住的人,用尽轮回也要交给他的,一把钥匙。
墨羽的指尖在残玉上微微发颤,逆命之瞳里的暗金纹路突然如活物般窜上眉骨。
他望着屏障上那些被三人灵力激出的涟漪,原本以为是屏障吞噬力量,此刻却看清涟漪扩散的轨迹——所有能量都在向圆心处的黑雾汇去,像极了困兽在向外传递信号。“这不是阻挡外人进入的阵,”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破茧般的清冽,“是防止里面的东西逃出来——我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
白若薇正捏着符纸的手猛地一抖,符光“啪”地碎成星子。
她仰头看向倒悬宫殿,发尾沾着的雾珠顺着锁骨滚进衣领,凉意让她打了个激灵:“羽哥你是说...这障是牢笼?”林远萧的指尖还搭在剑柄上,闻言突然抽回手按在屏障上,掌心的血珠渗进雾里,原本吞噬灵力的屏障竟泛起细微的排斥波纹——像极了活物在驱赶外来者。
“若正面不可破,不如穿地而行?”白若薇突然蹲下,符笔尖重重戳进泥土,青灰色符光顺着地面蔓延,“地脉阴隙常是禁制盲区!”她的符光在土中勾勒出脉络图,其中一条泛着幽蓝的细脉正绕过屏障根基,“看,这条阴脉直通倒悬宫殿下方!”
林远萧立刻单膝跪地,用剑尖挑开表层腐叶。
腐叶下的泥土泛着诡异的暗红,像被血水泡过千年。
她的剑刃刚触到土,就听“嗤”的一声,金属表面腾起青烟——泥土里竟渗着蚀金的酸液。“小心!”她低喝着抽回剑,剑尖已缺了个小口。
墨羽蹲下身,残玉在怀中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他伸手按向泥土,逆命之瞳里的锁链突然穿透地表,在土中勾勒出一条泛着金纹的通道。“这里。”他指尖点在两簇酸液渗出的空隙间,“锁链绕过了这片区域。”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掘土。
白若薇用符笔在掌心画了个避毒诀,林远萧的剑鞘敲碎板结的土块,墨羽则徒手扒开松动的泥土——腐叶的腥气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挖到三尺深时,地下突然传来“咔”的脆响,像是某种古老机关被触发。
白若薇的符笔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她盯着符纸上跳动的光纹,脸色瞬间煞白:“停手!”但已经晚了。
血色符文从三人脚下的泥土里浮起,像被人用鲜血在地下画了张网。
符纹沿着他们的衣摆攀爬,林远萧的裤脚刚碰到符文,布料就“嘶啦”一声焦黑卷曲。
更让人心惊的是那道声音——冰冷得像浸在万年冰潭里的铁,从地底最深处渗上来:“第九十九镜奴......你也想重走轮回之路么?”
墨羽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镜奴”两个字像重锤敲在他太阳穴上,前世记忆的碎片突然不受控地翻涌:红烛高烧的洞房里,他戴着青铜镜面具;雪地爬行时,怀里的断剑刻着“镜”字;最清晰的那幕,白衣女子塞残玉时,袖口露出的银纹正是此刻地下的血色符文。
白若薇踉跄着后退两步,符笔“当啷”掉在地上。
她的符纸在掌心自燃,却烧出半张人脸——是方才青藤上那些仙子的面容重叠而成,眼尾都挂着血泪。“是...是她们的执念?”她声音发颤,指尖指向地下,“符阵里的灵识!”
林远萧的剑终于出鞘,寒光映得她眼尾发红。
她挡在墨羽身前,剑尖抵住地面的符文,却见符文像活物般避开剑锋,转而缠向她的手腕。“别碰!”墨羽拽住她的手臂向后扯,残玉的温度透过两人交握的手传来,符文触到残玉的瞬间突然炸开,在地下腾出一团黑雾。
黑雾里浮起半块玉,和墨羽怀中的那方严丝合缝。
玉上的纹路流动着,竟拼出一行古篆:“镜中囚,局中奴,破阵需破九世愚。”
“九世......”墨羽喃喃重复,心口的残玉突然剧烈震颤,震得他喉间泛起甜腥。
逆命之瞳里的三条锁链同时断裂,金粉般的光粒簌簌落在他脚边,每一粒都映出不同的画面:第一世他是玉瑶宗扫地童子,第二世是给仙子送药的药童,第三世......直到第九世,他成了被选中的“尘世范例”。
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
三人同时转头,却见方才被斩断的青藤不知何时爬满了来时的路,血色小花的花瓣上,每一张仙子的面容都在流泪。
那些眼泪滴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不是悲伤,是警告。
“走!”林远萧拽着墨羽的胳膊往土坑里跳,白若薇弯腰捡起符笔,指尖快速结印。
她的符光在土壁上开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洞的另一头,倒悬宫殿的影子正透过土层隐隐约约地渗进来。
当墨羽的脚尖刚触到洞底的泥土时,地下的血色符文突然暴涨。
那道冰冷女声再次响起,这次多了几分焦躁:“他带着残玉!
快......“话音戛然而止,像被什么东西掐断了喉咙。
洞外的青藤突然疯狂生长,瞬间将三人的退路封死。
白若薇的符笔在洞壁上画出最后一道光,喘着气说:“撑不了多久......”林远萧的剑在身前划出防御圈,剑鸣声里混着青藤断裂的脆响。
墨羽望着洞顶透下的微光,残玉的温度已经烫得他几乎握不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苏醒——混沌气息从丹田翻涌而上,像团烧红的炭,烧得他经脉发烫。
那是在祭坛被掳走时,魔修赤炎留在他体内的印记,此刻竟和残玉的力量产生了共鸣。
“抱紧我。”他突然转身,将白若薇和林远萧护在身后。
逆命之瞳里的金纹彻底连成完整的圆,圆心处的黑雾不再吞噬灵力,反而开始向外推送力量。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那些被抹去的记忆,被篡改的宿命,终于要在这地脉阴隙里,露出最真实的模样。
洞外的青藤撞在防御圈上,发出沉闷的轰鸣。
墨羽深吸一口气,运转体内翻涌的混沌气息——这股力量曾让他在祭坛上痛不欲生,此刻却成了破局的关键。
他望着洞的尽头,倒悬宫殿的影子越来越清晰,耳边仿佛听见白衣女子的声音:“这世你若能醒,便来拆了这局。”
这一次,他不会再做任人牵引的提线木偶。
当混沌气息在他体内形成第一个完整的循环时,洞底的泥土突然裂开一道细缝。
缝里渗出的风带着熟悉的焦味——是焚天魔域的气息,是赤炎战铠上的混沌火种。
墨羽的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地脉,向他们急速逼近。
而身后,青藤缠绕的方向突然改变,所有血色小花的面容都转向洞的深处,眼中的血泪汇集成一条红线,直指三人脚下的裂缝。
地脉阴隙里的潮气裹着腐叶味钻进鼻腔,墨羽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
他重重跌坐在青藤绞成的地面上,残玉在掌心烫出红痕——那是方才被血泪红线灼的。
混沌气息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像有团活火在啃噬肺腑,他却咬着牙闭上眼,逆命之瞳的金纹在眼皮下跳动。
“逆命...逆命...”他默念着这双眼睛第一次觉醒时,祭坛石壁上的刻字。
当时赤炎的战矛刺穿他左肩,剧痛中瞳孔突然灼痛,再睁眼便看见漫天因果线纠缠如乱麻。
此刻他强压着翻涌的混沌力,让神识顺着金纹蔓延——要找禁制源头,得先抓住那道魔修留下的因果残影。
指尖的残玉突然发出蜂鸣。
墨羽浑身一震,眼前浮现残影:血色藤蔓缠绕的祭坛上,赤炎的战铠正滴着黑血,他抬手将半块玉塞进昏迷的墨羽手里,喉间滚出嘶哑的笑:“拿好它,这是拆局的钥匙...玉瑶宗的仙子们,早该从历劫的戏码里醒了。”
“戏码?”墨羽的指甲掐进掌心,残影里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
原来从被卷入灵霄仙域那天起,他就不是意外——是有人要借他这“尘世范例”,撕开玉瑶宗最深处的伪装。
“噗!”
右边传来闷响。
墨羽猛然睁眼,正看见白若薇跪坐在地,符笔“当啷”掉在脚边。
她的指尖还滴着血,刚画到一半的破妄符歪歪扭扭,边缘泛着黑气。
少女的额发全被冷汗浸透,苍白的脸此刻涨得通红,双手死死攥着符袋,指节发白。
“若薇?”墨羽想爬过去,却被青藤缠住脚踝。
白若薇突然抬起头,眼尾泛红。
她的瞳孔里映着不属于这里的画面:九霄云殿中,一名白衣仙子跪在青玉阶前,手中的引魂灯烧着幽蓝火焰。“师姐,求你莫要...”年轻弟子的哭腔混着白若薇的喘息,“这劫数不是修行,是...”
“够了!”白若薇尖叫着捂住耳朵,鼻血“啪嗒”滴在符纸上。
她脖颈上的银铃坠子突然发烫,那是宗主亲赐的护心铃,此刻正发出细碎的哀鸣——情障反噬了。
墨羽心头一紧。
他记得灵雪瑶说过,玉瑶宗的情障结界最忌外人强探,尤其是符修这种靠神识作画的。
可白若薇明明知道,为何还要硬来?
他望着少女颤抖的肩膀,突然想起三天前她翻遍《九枢破妄录》时的眼睛——亮得像星子,说“我就不信,这世间还有符阵破不了的局”。
“远萧!”墨羽转头看向另一侧。
林远萧正背靠着洞壁,右手虚按在地面。
他的左手悄悄挑开面具一角,露出半边冷峻面容——那是常年浸在阴煞里才有的苍白,眼尾一点红痣随着呼吸轻颤。
“在听魔根的动静。”林远萧没回头,声音闷在面具里。
他的指尖突然顿住,“你听见了吗?”
墨羽屏息。
地底下传来“咚——咚——”的闷响,像极了玉瑶宗晨钟的频率。
可晨钟是每日寅时三刻,为弟子们唤醒灵脉所敲,怎会和魔根有关?
“魔根的脉动,和晨钟同频。”林远萧终于转过脸,面具下的眼睛像淬了冰,“有人用宗门晨钟做引,在给魔根输送力量。”
“谁?”墨羽脱口而出。
“可能是...我们以为最该护着我们的人。”林远萧的指尖轻轻划过面具边缘,声音低得像叹息。
洞外的青藤突然又撞在防御圈上,震得洞顶落土。
墨羽的逆命之瞳突然大亮,那些被他回溯到的因果线在眼前交织——残玉、赤炎的话、白若薇的幻象、同频的魔根...所有线索突然串成一条线。
“我有办法了。”他扶着洞壁站起,残玉的温度几乎要烧穿掌心,“用我做‘范例’。”
白若薇猛地抬头,鼻血还挂在唇边:“你疯了?
‘范例’是模拟七情,可这情障是拿仙子历劫的怨气堆的!
你要引动它,等于...“
“等于让我替仙子们走一遍情劫。”墨羽扯了扯嘴角,逆命之瞳里的金纹流转如星河,“但我是’尘世范例‘,本就是用来照见情劫的。
只要我模拟出仙子动情最烈的那瞬间,就能用凡情引动道火,暂时扰乱结界。“
“那会被情劫反噬的!”白若薇踉跄着扑过来,抓住他的衣袖,“我看过《情劫录》,历劫者若被反噬,会永远困在心魔轮回里,生不如死!”她的声音发颤,眼眶通红,像要把所有的恐惧都融进这句话里。
墨羽望着她沾血的指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这丫头举着符笔说“我叫白若薇,以后你闯了祸我帮你画符解围”。
那时她的眼睛亮得像春天的溪涧,此刻却蒙着水雾。
“若不试...”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们都会成为祭坛养料。”
洞底的裂缝突然渗出更浓的焦味,像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正顺着地脉爬过来。
林远萧的剑突然出鞘半寸,寒光映着他面具下紧绷的下颌线。
白若薇的手指在他掌心收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她望着墨羽逆命之瞳里翻涌的金纹,突然想起幻象里那名焚身的仙子——她最后看的方向,和此刻墨羽眼底的光,竟重合得一丝不差。
“什么时候开始?”她吸了吸鼻子,从符袋里摸出止血丹塞进嘴里。
墨羽松开手,残玉的热度透过掌心渗进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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