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开始了。”他嘴角勾起冷笑,指尖抚过铠甲裂痕,那里的血痕正随着玉瑶宗的震动,缓缓渗出温热的红。
林远萧的指尖终于按上玉佩。
玉佩表面的云纹突然泛起涟漪,像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望着尘心阁方向越来越亮的光,突然松开手,任玉佩坠回腰间。
月光落在他未施粉黛的脸上,照见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比任务更灼热的东西,正在他心口生根发芽。
飞檐上的林远萧喉结动了动,指尖终于扣住腰间那枚云纹玉佩。
玄霄宗密信器的凉意透过指尖直窜心口,他想起昨日替墨羽包扎时,对方疼得龇牙咧嘴却还笑着说“比被老猎户家的狗咬轻多了”;想起白若薇把符纸塞给他时,发间珠花晃得人眼晕,偏要赌咒发誓“这张定能召来破虚灯”;更想起前日深夜,他躲在廊下听墨羽对着月亮嘀咕:“要是能让灵雪瑶师姐笑一笑,就算再当十年镜奴也值。”
“他们不该是祭品。”他低低说了句,拇指重重碾过玉佩边缘的暗纹。
密信器突然泛起灼烫的温度,像是在警告他背叛的代价。
林远萧却反而将玉佩按得更紧,另一只手掐诀引动灵脉——玄霄宗秘传的“同心锁”术法在他掌心凝成银线,一端缠上玉佩,另一端竟自行钻入他心口,那里还留着替墨羽挡掌罚时的旧伤。
“这算叛宗么?”他望着尘心阁方向亮起的金光,忽然笑了,“若叛的是错的道,倒也算件快事。”银线“唰”地没入虚空,林远萧只觉灵台清明几分,连瓦当上的霜花都看得更真切了——那抹金光是从祭坛方向传来的,而他的灵脉正随着那光微微震颤,像在应和什么。
同一时刻,祭坛外的白若薇正跪在青石板上,额角的汗滴落在“六合归元阵”的阵眼。
她怀里的破虚灯突然“嗡”地一震,灯油泛起银河般的星辉,六枚阵旗同时爆起青光。
“成了!”她咬着唇将灯盏按在阵心,符纸在指尖燃烧,咒语混着碎发粘在嘴角,“开!”
祭坛残壁应声震颤,石屑簌簌坠落。
白若薇抬头,正看见石壁上浮现出古老符文——那些她曾在《上古阵典》里见过的“封魔篆”,此刻竟逆着纹路流转,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撕开。
“裂隙要开了!”她扯着嗓子喊,声音撞在石壁上又弹回来,惊得檐下的雪雀扑棱棱乱飞。
密室里的墨羽被这声喊惊得一颤,掌心的青铜齿轮突然烫如烙铁。
他望着石壁上转动的符文,逆命之瞳里的因果线又开始翻涌——那一世的记忆清晰得可怕:血月当空,他抱着浑身是伤的仙子,她的血浸透他的衣襟,染得他掌心一片猩红。
“墨郎,”她的声音像游丝,“别信他们说的……历劫不是修行,是……”话未说完,她的魂魄便如碎星般消散在他掌心,只余下一滴泪,冻成冰晶,嵌进他心口。
“我记得,我都记得。”墨羽闭了闭眼,将那滴冰泪的寒意注入齿轮。
七道线纹同时亮起,白若薇的符阵光、林远萧的灵脉光、灵雪瑶的情劫光……最后一道最暗的光,正是他心口那处永远填不满的缺口。
齿轮“咔”地转了半圈,祭坛残壁的震颤突然加剧,可那道混沌门户却只轻轻颤了颤,便又归于平静。
“还差什么?”墨羽攥紧齿轮,指节泛白。
逆命之瞳突然刺痛,他看见因果线里多了一缕极淡的金芒——那是林远萧方才引动的“同心锁”银线,此刻正缠着他的灵脉,像根若有若无的风筝线。
“执念之引……”他喃喃自语,突然想起灵雪瑶说过的话:“最烈的执念,不是恨,是未说出口的遗憾。”
祭坛外传来白若薇的惊呼:“符阵要撑不住了!”墨羽猛地抬头,透过密室透气孔,他看见破虚灯的星辉正在减弱,六枚阵旗的青光开始扭曲。
他咬了咬牙,将齿轮按得更深,灵力如决堤的河往石壁里灌。
这一次,他没有再用“痛”的记忆,而是想起初入玉瑶宗时,白若薇举着符笔追着他跑,说要画他的“凡俗笑靥图”;想起林远萧替他挡掌罚时,后背的玄铁短刃硌得他生疼,却偏要装出娇滴滴的声音说“痛死了呀”;更想起灵雪瑶在情劫录前,偶尔会对着他发怔,眼底有他看不懂的温柔。
“我想守住这些。”他轻声说,心口的缺口突然涌出热流,那滴冰泪竟在此时融了,顺着血脉往齿轮里钻。
齿轮“嗡”地转了一整圈,石壁上的符文彻底逆转,混沌门户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那是一道漆黑的裂缝,边缘浮着暗红的火,像极了赤炎战铠上的裂痕。
“成功了?”白若薇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带着哭腔的惊喜。
墨羽却没动,他望着石壁上的门户,逆命之瞳里的因果线突然连成一张网,网中央是那本《凡俗百态图录》——方才油灯爆灯花时,图录上的战铠身影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极小的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镜中影,影中镜,凡俗泪,锁仙魂。”
他伸手去摸图录,指尖刚碰到书页,便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远萧的声音混着冷风灌进密室:“白师妹!裂隙在收!快——”墨羽赶紧将图录塞进袖中,转身时瞥见齿轮仍嵌在凹槽里,正缓缓转动,每转一圈,便有一缕光没入他心口。
“看来今夜,得好好翻翻这本图录了。”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低声道。
袖中的图录突然轻颤,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而在千里外的焚天魔域,身披赤炎战铠的男子猛然捏碎手中的碎镜,镜中映出的玉瑶宗金光里,多了一抹他从未见过的暖色——那是凡俗烟火的颜色,是他曾亲手掐灭的,最鲜活的人间。
尘心阁的烛火在夜风里晃了晃,将《凡俗百态图录》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
墨羽跪坐在蒲团上,指尖抚过书页间那行“镜中影,影中镜,凡俗泪,锁仙魂”的小字,左眼逆命之瞳微微发烫。
这是他第三次翻开这本图录了,每翻一页,前日与清薇仙子对戏时的场景便在脑海里过一遍——当他说出“此去山高水远,我守着这盏灯等你”时,心口突然泛起的热流,竟让逆命之瞳的金芒像活了似的,在两人之间织出一张淡金色的网。
“奇怪。”他喃喃自语,屈指叩了叩图录右下角那朵褪色的桃花,“每次动真情,这眼睛就跟着发烫。难道因果线……是情丝?”
话音未落,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白若薇抱着一叠符纸冲进来,发梢还沾着夜露,符纸上的朱砂未干,在烛火下泛着湿润的红:“墨师兄!我新绘的‘同心引’符阵!”她喘着气把符纸摊在案上,指尖点着最上面那张,“前日你开混沌门时,我测到阵旗灵力波动像心跳似的——我想是不是得用活人的情绪当引子?可刚才试了三次,阵眼就是不亮!”
墨羽抬眼,见她眉峰拧成小疙瘩,连惯用的符笔都插歪在鬓角,活像只炸毛的雪狐:“怎么个不亮法?”
“就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白若薇蹲下来翻找符纸,发间玉簪碰在案角叮当作响,“我用了‘喜’的符引——上次你说初入宗时我追着画笑靥图,可阵旗只闪了半下;换‘忧’的——你说林师姐替你挡罚时的硌疼,结果青光直接暗了!”她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会不会是……咱们的情不够真?”
“情不够真?”墨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图录边缘,逆命之瞳突然一跳——他看见白若薇发间那缕被符笔压乱的碎发,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极了前日她蹲在阵旗旁,为了调整角度摔进泥坑时,沾在发梢的草叶。
“咳。”
一声清咳从门口传来。
林远萧端着茶盘立在阴影里,月白裙角被风掀起一道温柔的弧。
他将茶盏搁在案上时,指尖刻意垂着,玄铁短刃的凉意透过瓷盏渗出来:“白师妹,你忘了昨日卯时三刻的阴风?”
白若薇猛地扭头:“你是说……演练‘诀别’那回?”
林远萧没看她,只盯着墨羽的左眼。
他垂眸倒茶,茶烟模糊了眉眼:“那时你说‘此去再无归期’,天地突然起了阴风。我离你三步远,却看见你眼睛里……有火。”他的手指轻轻叩了叩茶盏,“像极了焚天魔域的混沌火。”
墨羽的呼吸顿住了。
他想起那日自己说“再无归期”时,心口的冰泪突然松动,逆命之瞳里的因果线缠成了一团——原来那时,连林远萧都看见了异状?
“混沌火?”白若薇倒抽一口凉气,符纸“哗啦”散了半桌,“可玉瑶宗的护山大阵能挡混沌气,怎么会……”
“不是混沌火。”林远萧突然抬眼,眼底的光比烛火更亮,“是执念。”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碎了什么,“你说要守住这些——守着我替你挡罚的疼,守着白师妹追着你跑的笑,守着灵雪瑶偶尔的恍惚。这执念太烫,烫得连天地都晃了神。”
墨羽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图录在袖中轻轻发烫,他分明感觉到那行小字在书页下跳动,像在念诵某种咒语。
逆命之瞳的金芒顺着视线爬向白若薇发间的符笔,又缠上林远萧茶盏里的涟漪——原来因果线从来不是谁的命数,是他想守住的、这些鲜活的、滚烫的“现在”。
“所以阵眼不亮。”林远萧的声音更低了,“不是情不够真,是我们总想着用符阵、用灵力去‘引’。可真正能掀开那扇门的……”他望着墨羽发红的左眼,突然笑了,“或许是你自己。”
窗外的竹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白若薇的符纸被风卷得满室乱飞,一张“喜”字符恰好飘到墨羽膝头,朱砂在月光下泛着暖红。
他低头,看见符纸上自己的笑靥图——是白若薇初入宗时画的,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会成为“范例”,只觉得这小仙子举着符笔追他跑的模样,比仙域里所有的云都生动。
逆命之瞳的金芒突然大盛。
墨羽听见图录在袖中发出轻响,像是某种枷锁裂开的声音。
他望着白若薇手忙脚乱捡符纸的背影,望着林远萧低头替他整理茶盏的侧影,突然明白林远萧没说完的话——那些他拼命想守住的“现在”,从来不是需要被“引”出来的东西。
它们一直都在,在白若薇沾着夜露的发梢里,在林远萧茶盏的凉意里,在他每次动真情时,逆命之瞳发烫的灼烧里。
“或许……”他轻声说,指尖按在左心口,那里有个极浅的凹痕,是冰泪融化后留下的,“机关从来不是用灵力破的。”
夜风突然停了。
白若薇的符纸纷纷落地,林远萧的茶盏里,涟漪正一圈圈荡向中心。
《凡俗百态图录》在墨羽袖中轻轻一颤,像是在应和他的话。
而他逆命之瞳里的因果线,此刻正织成一张更亮、更密的网——网的中心,是他自己,是白若薇,是林远萧,是所有他想守住的、鲜活的“现在”。
千里外的焚天魔域,赤焰战铠下的胸膛传来灼烧般的闷痛。
赤炎捏碎的镜渣扎进掌心,暗红血珠渗出来,在战铠纹路里蜿蜒成细小的河。
他望着指缝间消散的金光残影,喉间溢出低笑——那抹暖色他再熟悉不过,是千年前玉瑶宗后山桃林里,小徒弟举着糖葫芦蹦跳时,发梢沾的晨露颜色。
“倒比我当年更会折腾。”他屈指弹开镜渣,火星从战铠缝隙窜出,将碎镜烧成灰烬。
可那抹暖色仍在眼底挥之不去,像根细针扎着他的魂——原来当年他亲手掐灭的人间烟火,竟在这小子身上活了过来。
而此刻的玉瑶宗,尘心阁内的竹影忽然凝住。
墨羽望着脚边散落的符纸,喉结动了动。
白若薇发间的符笔歪得更厉害了,林远萧茶盏里的涟漪刚好漫到盏沿——这三个瞬间,突然在他逆命之瞳里叠成一张网。
网的每根线都泛着暖光,不是因果,是温度。
“若薇。”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什么,“把’同心引‘符阵摆成三角。”白若薇正蹲在地上捡符纸,闻言抬头,睫毛上还沾着刚才被风卷起来的符灰:“三角?可符阵讲究对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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