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却不信，从十八层地狱走一遭回来的人，怎么可能还若无其事？
只见吴神父站定后，忽然语气严肃地开口：
“各位乡亲，今天我要宣布一件事——从即日起，我将辞去神父一职。
教会是否会派人接替，已与我无关。”
原本等着领东西的村民全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更让人吃惊的是，那秃头助手也跟着表态：
“不只是神父，我也将辞去教会的一切职务。
从明天起，我们不再是天主教的一员。”
这话一出，别说底下的信徒，连周围的几个教徒都傻了眼。
带队的两位全要走人，那他们这些人以后怎么办？
“吴神父，到底是什么让您做出这样的决定？难道是上帝的启示吗？”
安妮激动地追问。
“对啊，是不是神的旨意？”
“如果是神的召唤，我们也愿意追随您离开！”
“没错，一定是神的指引，才让您做出如此重大的抉择！”
众人七嘴八舌，情绪高涨。
可吴神父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神个头！老子要去当道士！”
一声怒吼炸响在教堂上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就连正在弹奏钢琴的教徒都猛然停下了手，手指僵在琴键上。
“神父，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能说这种话！”
周围几名教徒脸色发白，急忙上前搀扶住神父，语气里满是担忧和不解。
“各位，我没有疯，也没有生病……而是亲眼见证了真正的奇迹！上帝是否存在，我们无从断定；但昨晚，我和神父一起踏进了地府——那个传说中的阴间地狱，是真的！我们亲眼见到了那里的惨状与威严。
所以从今往后，我们决定脱离天主教会，转而皈依道教！”
这时，那个光头教徒也站了出来，眼神炽热，声音微微发颤地说道。
这些原本被教会深深影响的人，如今亲眼目睹了超乎认知的景象，又怎还会执着于遥远缥缈的西方信仰？
“神父……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安妮难以置信地走上前，声音都在打战。
她父亲正是那天晚上九叔他们吃饭那家餐馆的老板。
昨晚的事，父亲已原原本本告诉她，并反复叮嘱她不要再踏入教堂半步。
可她不信，执意前来求证。
而现在，连一向虔诚的神父都宣布背弃信仰，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否仍在梦中。
“安妮小姐，你父亲应该已经清楚一切了吧。”吴神父神情真挚地看着她，“没错，从今天起，我要追随九叔修习道法。
只愿他能收我为徒，让我真正走上正途。”
说完，他转身从侧房取出一个早已收拾好的布包。
那名光头男子也立刻从角落拿出了自己的行李。
“诸位，就此别过。
若有缘，再见。”
两人留下这句话，便背着包袱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留下满堂错愕的信徒和前来听讲的路人面面相觑。
“哎哟，师傅……咱们昨晚是不是玩得太过了？”
秦渊挠了挠头，一脸尴尬。
他本只是跟着闹着玩，没想到竟把吴神父和那个光头直接“送”上了拜师之路。
就在这时，眼看吴神父即将跨出教堂大门，忽然目光一扫，落在前方坐着的秦渊身上。
他脚步一顿，随即快步走了过来。
“糟了！该不会被认出来了吧？”
秦渊心头一紧，要是自己这副模样被对方识破，岂不是颜面尽失？
“沉住气，看他怎么说。”
九叔也屏住了呼吸，暗自戒备。
“小朋友，你是来听讲道的吗？”
吴神父弯下腰，温和地问道。
这一句问话让秦渊瞬间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应是。
“不过啊，以后别来了。”吴神父却忽然语重心长地说，“你还小，这类宗教宣讲容易扭曲心智，影响判断，少接触为好。”
秦渊当场愣住，差点没翻白眼——昨天你还跟我说道教蛊惑人心，今天轮到你自己改口批判教会了？
虽然心里嘀咕，也只能乖乖点头，拉着九叔赶紧溜出教堂。
“师傅，现在怎么办？看这架势，吴神父怕是不会轻易罢休啊！”路上，秦渊皱眉叹气。
“能咋办？走一步看一步呗。”九叔斜他一眼，没好气道，“再说了，这事不都是你惹出来的？现在倒学会甩锅了？”
“咳……先找个地方换衣服吧。”秦渊讪讪一笑，领着九叔拐进一条僻静巷子，两人急匆匆脱下外衣准备更换。
“啊——有流氓！”
一声尖叫划破宁静，紧接着二楼窗口猛地泼下一整盆冷水——
哗啦！
猝不及防之下，师徒俩浑身湿透，像两只落汤鸡般狼狈不堪。
“谁？哪个混账？”
“抓流氓啊！”
四面八方的脚步声和怒吼迅速逼近。
“跑！”
九叔低喝一声，提上裤子拔腿就逃，秦渊紧随其后，在夜色中狼狈穿梭。
待两人终于甩开人群，气喘吁吁回到住处，却发现门口竟静静坐着两个人影。
正是吴神父和那位光头教徒。
“你们……怎么在这儿？”九叔一怔，随即警惕开口。
其实心里早已有了几分猜测。
“九叔！！”
两人一见到他们，顿时激动起身，几步冲上来——
下一秒，双膝一弯，齐刷刷跪倒在地。
“九叔，我们是专程来拜您为师的，我俩真心想学道法！”
吴神父声音颤抖，激动得一把抱住九叔的腿，眼眶都红了。
“没错没错！我也是一心向道，这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那秃头教徒也急忙附和，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不由分说地往九叔手里塞。
九叔略一掂量，便知这袋里少说也有七八百块大洋，恐怕是两人多年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当。
“先进屋说话吧——阿嚏！”
他淡淡开口，话音未落却打了个喷嚏，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已染了风寒。
“九叔您着凉了？太好了！我这儿刚好有治感冒的药！”
吴神父一听，顿时像立了大功般，连忙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双手奉上，满脸期待。
“不必了。”
九叔摆手拒绝，随即从怀中取出秦渊先前赠予的医术机关傀儡。
“九叔啊，感冒虽小，可若拖成重疾，那就麻烦了！您可得重视啊！”
见九叔不以为意，吴神父急得直跺脚。
可下一瞬，他的嘴便僵住了。
“咔……咔……咔……”
一阵细密的机括声响中，那金属傀儡迅速展开变形，化作数只精巧如虫豸般的机械小体，纷纷攀上九叔手臂与肩颈，尖端轻巧刺入皮肉，紧接着，淡青色的药液顺着微型导管注入体内。
这些药液专克风寒湿邪，药效精准无比。
随着药力运转，九叔体内气血加速奔涌，皮肤表面渐渐腾起一层薄雾，湿寒之气如烟散去。
不过片刻，他轻轻舒了口气，面色已然恢复正常。
“已经无碍了，走吧，有什么事，进义庄详谈。”
九叔将那机关傀儡收回怀中，语气淡然，神情莫测。
而眼前的吴神父与秃头教徒早已目瞪口呆，方才那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对“神通”的认知，心中对道门之术的向往，此刻已如烈火燎原。
……
义庄厅堂内，九叔静静坐着，望着面前两个紧张到手心冒汗的来客。
他尚未开口，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就在此时，秦渊缓缓出声，打破了沉默。
“吴神父，你们二人，究竟为何要学茅山道术？”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锋芒。
这一问，反让两人眼中燃起希望——没直接赶人，说明还有机会！
“是这样的！”吴神父深吸一口气，声音诚恳，“昨晚我们亲眼见到了地狱景象，才知道从前目光何其短浅。
原来世上真有人能通阴阳、连幽冥……我们也终于明白，自己过往所行，实乃罪孽深重。”
他低下头，声音哽咽：“我们不是为了长生或神通而来，而是想赎罪，想死后不再堕入那十八层炼狱……求九叔、求小道长开恩收留，给我们一条出路！”
他说完，身旁秃头教徒也连连点头，满面悔恨。
秦渊听罢，微微一笑。
“若只是为了死后不受刑罚，那你其实大可不必入我道教。”
此言一出，两人当场愣住。
“可……可如果不入道门，死后岂不是仍要受审？我已经去过一次地狱了……那一两个小时的煎熬，我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求您救救我们！”
吴神父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哀求。
秦渊却不慌不忙，轻轻摇头。
“你多虑了。
道教与其他信仰不同。
天主教讲‘不信者入地狱’，可我们道门从不如此定论。
只要你一生行善积德，善念多于恶行，哪怕你不信道、不修法，地府照样许你转世投胎。”
他顿了顿，继续道：“虽然下一世会忘却前尘，但总好过永世受苦。
就算你日后仍做神父，只要放下执念，一心为民，劝人为善，那么你信的是谁，并不重要——地府看的是功过，而非名号。”
一番话说完，堂中陷入长久的寂静。
吴神父和那秃头教徒怔在原地，仿佛被雷击中。
世间竟有如此宽厚的教义？
比起那动辄定罪、非信即罚的戒律，孰宽孰窄，一眼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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