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徐茂公的无奈,瓦岗的未来迷茫
“炸了”这两个字,像两颗烧红的炭,从那校尉的嘴里吐出来,滚落在魏公府冰冷的地砖上,瞬间烫穿了李密刚刚用权力和财富勉强糊起来的体面。
大殿之内,刚刚因为分赃而升腾起的一丝热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彻底浇灭。那是一种比刚才的死寂更加可怕的冰冷,是末日降临前,万物凋零的死气。
“你说什么?”李密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他一把揪住那校尉的衣领,几乎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什么叫炸了?一座大营,怎么会炸了?!”
那校尉被勒得满脸通红,双脚在空中乱蹬,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字句:“是……是城西大营!翟大龙头的……旧部……他们……他们得知大龙头……的死讯,鼓噪而起……不知是谁……点燃了军械库……火……火油库也……”
轰!
校尉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沉闷的巨响就从遥远的城西方向传来,仿佛是为他的话语做着最真切的注脚。整个魏公府的地面都随之微微一颤,梁柱上的灰尘再次簌簌落下,像是在为这座短命的王朝,提前敲响了丧钟。
大殿内的众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军械库,火油库……
那是一个军镇的命脉所在。
李密的身体晃了晃,松开了手。那校尉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着。李密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死死地盯着殿外那片被火光映红的夜空,嘴唇无声地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到了。
他全想到了。
翟让的旧部,大部分都被他安置在了城西大营,由他的亲信看管。他原本的计划是,在宴会上除掉翟让后,立刻派人去接管、分化、收编这支部队。可他没想到,消息会走漏得这么快,更没想到,那些丘八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如此玉石俱焚。
他们宁可将整个大营,连同自己一起炸上天,也不愿归顺于他。
“反了……都反了……”李密喃喃自语,眼神空洞。
他刚刚用翟让的血肉喂饱了殿内的这群狼,可瓦岗真正的根基,那些百战余生的悍卒,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一把大火,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更致命的是,李世民的大军,就在来的路上。
没有了城西大营的兵马,没有了军械库的补充,拿什么去守?拿什么去战?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李密这才发现,他亲手导演的这场鸿门宴,杀掉的不仅仅是翟让,更是他自己所有的退路。他现在,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上,亲手点燃了自己身后整片森林的疯子。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疯狂地在大殿里扫视,像是在寻找一根救命的稻草。他看到了裴仁基,看到了房彦藻,看到了那些刚刚还对他感恩戴德的新贵。
“裴仁基!”他嘶吼道,“你!立刻带人去城西救火!不!去镇压!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房彦藻!清点府库,把所有能赏的东西都拿出来!告诉将士们,守住偃师,人人有赏!黄金万两,美女百名!”
他的命令,急促而混乱,充满了歇斯底里的味道。
然而,没有人动。
裴仁基嘴唇哆嗦着,看着殿外那冲天的火光,又看了看李密那张扭曲的脸,最终艰难地躬下身:“魏公……城西大营……怕是……怕是已经……”
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不是普通的走水,那是军械库和火油库的殉爆,别说救火,现在靠得太近,都会被炸成碎片。
至于镇压?大营都炸了,还镇压什么?去镇压那些四散奔逃,满腔怒火的乱兵吗?只怕派去的人,还没到地方,就先被乱兵给吞了。
大殿里,一片死寂。李密喘着粗气,他看着这些刚刚还向他效忠的臣子,在真正的危机面前,一个个都变成了缩头的乌龟。他感觉自己像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就在这片绝望的氛围中,广场的边缘,徐茂公的身影,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他没有看殿内李密的疯狂,也没有看远处那冲天的火光。他的目光,只是空洞地望着脚下的青石板。石板的缝隙里,长着几根顽强的青苔,在火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
完了。
这是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作为瓦岗的军师,他的一生,都在推演,在布局。他曾无数次在沙盘上,模拟各种绝境,然后寻找那一线生机。可眼前的局面,他穷尽了毕生所学,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落子的地方。
这是一个死局。一个用兄弟的鲜血、冲天的烈火和即将兵临城下的强敌,共同构建起来的,完美无瑕的死局。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在瓦岗山上,翟让把最后一块烤肉分给他,咧着嘴说:“军师,你动脑子费神,多吃点。”
他想起了黎阳仓下,李密握着他的手,意气风发:“有军师在,天下何愁不定?”
那些画面,曾经是他引以为傲的勋章,此刻却都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在他的心里反复切割。是他,一手将李密推上了高位;也是他,默许了李密对翟让的步步紧逼。他以为自己是在调和阴阳,是在为瓦岗的未来扫清障碍。
到头来,他不过是那个亲手给火药桶装填炸药,然后又给点火的人递上火把的傻子。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否定,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戎马半生,谋划天下,自诩算无遗策,可最终,却连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基业,都保不住。
他的身体晃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就在他即将倒下的瞬间,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手臂。那只手,温暖,而有力。
徐茂公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了杨辰的侧脸。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他的目光,正平静地注视着远处那片混乱的火场,眼神深邃,像是在欣赏一幅浓墨重彩的泼墨画。
“军师,站稳了。”杨辰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戏,还没唱完呢。”
徐茂公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看着杨辰,看着这个从始至终都置身事外的年轻人。他忽然想起了杨辰之前说过的每一句话。
“这不是天要亡瓦岗,这是天,要亡李密。”
“我得留下来,帮他……搬搬家。”
那时,他只觉得杨辰冷酷, opportunistic。可现在,当城西大营的爆炸声传来,当李密陷入真正的绝境时,这些话,却像一道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不是预言,他是看透了。
他看透了李密的多疑,看透了瓦岗旧部骨子里的那份刚烈,看透了这场杀戮之后,必然会引爆的连锁反应。他甚至……连李世民的出现,都算计在内。
这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这是杨辰棋盘上,早已落下的一步棋。
一股比刚才更加刺骨的寒意,从徐茂公的心底升起。他看着杨辰,这个年轻人,他到底是谁?他到底想做什么?
“主……主公……”徐茂公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如今……偃师已成死地,我们……”
“死地,才好。”杨辰打断了他,侧过头,看着徐茂公那张惨无人色的脸,“水浑了,才好摸鱼。火着了,才好趁乱取物。”
他伸手指了指那座灯火通明,此刻却如同鬼蜮的魏公府。
“李密把瓦岗最好的东西,都搬进了那里。金银、甲胄、兵册、粮契……他想用这些东西,收买人心,坐稳他的龙椅。”
“可现在,椅子腿断了,房梁也塌了。他这个主人,自身都难保,哪还顾得上家里这些瓶瓶罐罐?”
杨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在火光下显得有些邪异的弧度。
“他顾不上,我来帮他顾。”
徐茂公彻底怔住了。他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疯了。
这个年轻人,绝对是疯了。
所有人都想着怎么逃离这座即将被战火吞噬的死城,他却想着,怎么在火山爆发的口子上,去捞里面的金子!
“罗成!”杨辰没有再理会石化的徐茂-公,而是扬声唤道。
“在!”罗成上前一步,他已经完全消化了内心的痛苦,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刃,只剩下冰冷的锋芒。
“点三百精锐,换上李密亲卫的服饰。”杨辰的命令,清晰而果决,“偃师城大乱,必有乱兵冲击府库重地。我们,去替魏公……‘保护’府库。”
“保护”两个字,他咬得极重。
罗成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任何疑问,抱拳沉声道:“遵命!”
说完,他转身便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徐茂公看着罗成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杨辰,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假扮亲卫,趁乱夺取府库?这……这是何等大胆,何等匪夷所思的计划!
他忽然明白了。
杨辰,根本就没想过要为瓦岗保留什么“最后一丝生机”。
他是在瓦岗的尸体上,饕餮血肉,铸造自己的根基!
那份彻骨的寒意,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恐惧与兴奋的战栗。他看着杨辰,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的东西。那不是李密的野心,也不是翟让的豪情,那是一种视天下为棋盘,视众生为棋子的,绝对的冷静与自信。
或许……
跟着他,真的能走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就在这时,杨辰转过身,对着还在发愣的徐茂公,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军师,愣着做什么?”
他拍了拍徐茂公的肩膀,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在邀请老友去赴一场普通的宴席。
“李密为我们准备了这么大一份厚礼,我们总不能辜负他的一番心意吧?”
“走,我们去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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