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平村出来,又跑了几里地到了草堂村村口,看了看情况。草堂村离终南山更近,村后多半都是丘陵山地,平地不如太平村多。
如果修水渠,最好就从草堂村开始围堰,一直修到太平村,这样落差大,覆盖范围广。
但是工程量不小,需要从山边到太平村口,有十来里地,需要的人力物力也要做大量准备,不是短时间能修好的。
所以修水渠的事暂时还只能搁置。
最主要的一点,手里的钱不够。
看来,还得想办法多开发些赚钱的法子才行。
马车又在回程跑了两个多时辰。
回到怀德坊的院子时,暮色已漫过了墙头。
陈睿刚推开院门,就见刘伯正蹲在廊下翻晒草药。
惠婶端着个陶碗从灶房出来,见了陈睿,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小郎君回来啦?知道你这几天忙,特意留了小米粥,灶上温着呢,快趁热吃。”
“先不吃了,伯,您过来。”陈睿摆摆手,径直走进书房。
案上还摊着曲辕犁的图,他从旁边抽出几张裁好的宣纸,上面早已用炭笔勾好了轮廓,“这是曲辕犁的图样,您明天一早去杨铁信的铁匠铺和张家木工坊那里,各订十套。跟他们说,用料拣好的来,工钱加倍,让他们尽快赶出来,做好了直接送到太平村,交给村正刘老汉就行。”
刘伯接过图纸:“十套?这俩村子加起来也就百来户,怕是够多了。”他种过地,知道一具好犁能传三代,十套确实不算少。
“没事,多备着。”陈睿点了点头,走到窗边望着渐暗的天色,“春耕不等人,多一套犁,就能多耕几亩地。太平草堂两个村子去年旱得厉害,地里的土怕是板结了,有这曲辕犁,至少能让他们省些力气。”
“还有,村里的耕牛恐怕也不够,去西市看看买几头赶过去。就村子里那几个老汉,拉曲辕犁恐怕也拉不太动。”
刘伯应着把图纸折好揣进怀里,转身去办事情去了。
陈睿也没歇着,立马从柜里翻出厚厚的宣纸——这种纸韧度不算好,但目前最适合画工图。
他又拿起炭笔,提笔就在纸上画了起来。
前世在江南水乡见过的竹筒水车,再兰州黄河边也见过大木水车,此刻在脑海里渐渐清晰:青灰色的轮盘立在水边,像巨大的纺车,二十几根竹筒随着轮体缓缓转动,没入水中时舀起满满一筒水,转到高处时猛地倾斜,水顺着木槽“哗啦啦”流进田垄,滋润得泥土冒出细密的水泡。
他先在纸中央画了个大大的圆形,是水车的轮盘。笔尖顿了顿,在旁边批注:“轮径三丈,需松木为骨,外刷桐油三层,耐水腐。”
又在圆外画了十六根辐射状的线条,是轮辐,“轮辐十六根,每根长一丈二,尾端削燕尾榫,深三寸,嵌轮盘。”画到轮辐与主轴的衔接处,他特意用朱笔描了个小圆圈,标注“此处用耐磨的木轴承,涂猪油保养”。
正琢磨着竹筒该绑在轮辐的哪个位置最合适,院门外忽然传来张正堂的声音,带着几分酒气:“小九,睡了没?我带了个好帮手来!”
陈睿连忙起身开门,只见张正堂扶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站在门口,汉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短褂,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手上全是老茧,指关节粗大,腰间还别着把锃亮的锛子,木柄被摩挲得油光锃亮。
“这是我家木工坊的王木匠,”张正堂拍着汉子的肩膀,笑得一脸得意,“打小跟他爹学木活,做了三十年,啥榫卯结构都难不倒他。你要做那能自己转的水车,特意拉他来给你搭个手。”
王木匠对着陈睿拱手行礼,声音瓮声瓮气的,带着蜀地口音:“郎君有啥吩咐,尽管说。俺在蜀地见过筒车,只是没您说的这么精巧。”
“来得正好,快进来看看。”陈睿把两人拉进书房,案上的图纸已经铺开大半,他指着那大大的轮盘。
“我想做竹筒水车,不靠人推,不靠牛拉,就靠水流自己推着轮子转,把河里的水提到田里去。你看这图样可行?轮径两丈会不会太大?”
王木匠凑到案前,眯着眼看了半晌,粗黑的手指点在轮盘与主轴的衔接处:“这里得用活榫,加个铁箍,不然转久了木头松了,轮子容易晃。还有这轮辐,不能直着安,得斜着往外撇半寸,跟车轮子似的,这样才能兜住水的力道,不然容易断。”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睿眼睛一亮,指着轮辐外侧的位置,“用终南山的竹子做提水筒,选三尺长、五寸粗的老竹,一节节绑在轮辐上,入水时开口朝前,能舀满水,转到顶上时开口朝下,正好倒进槽里。你看这角度合适不?”
王木匠捏着下巴琢磨,手指在纸上虚画着转动的轨迹:“竹子得选三年以上的老竹,内壁刮光,不然存不住水。每根竹筒靠近开口的地方得留个小豁口,对着水流的方向,这样才能兜住水。底部再钻个小眼,比手指头细点就行,转到底下时好把水倒干净,省得带着空筒沉,白费力气。”
张正堂在一旁听得直点头:“终南山有的是竹子,明天就让人去砍,专挑粗的、直的,截成两尺长的段,劈开了晾干,里面的竹节打通,保准合用。松木的话,我库房里还有几根还放着没用,够做主轴和轮盘了。”
三人越说越投机,陈睿索性把前世记下的工艺流程细细讲了一遍,王木匠听得专注,时不时用炭笔在纸上画些小记号:
“材料得用松木或杉木,这两种木头泡水不腐。支架要搭成三角形,底下埋进土里三尺深,灌上石灰浆,稳当。主轴得是整根的硬木,至少一尺粗,两端用耐磨的木块当轴承,木块中间挖圆槽,槽里垫上麻布,浸过蜡的那种,不然转不了几天就磨坏了。轮盘边缘要钻眼,轮辐插进去,再用竹篾捆紧,刷三层桐油……”
“导流渠要挖多深?”王木匠忽然打断他,眉头皱着,“太平河的水流急不急?要是太急,会不会把轮子冲垮?”
“导流渠不用太深,两尺宽、一尺深就行,能让水流正对着竹筒底部就行。”陈睿在纸上画了条弧线,标出水流的方向,“在轮子旁边安个木闸,就是根横木,不用的时候把轮子别住,就不怕被冲走了。真要遇上汛期,还能把轮子拆下来,等水退了再装上。”
张正堂摸着胡子笑:“这法子好!比靠人推的翻车省劲多了,一个水车能顶十个壮劳力。别说太平村那几百亩地,就是再多几百亩,也能浇得过来。”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要不要请个水工?我认识个老水工,专会看水脉,让他去太平河选个好位置,水流不急不缓,正好能推着轮子转。”
“那太好了。”陈睿连忙应下,“就请他明天一起去,选好位置就动工,先打地基,支架得结实。”
一直忙到月上中天,窗纸都映着白晃晃的月光,王木匠才拿着抄好的图样告辞,临走时拍着胸脯:“郎君放心,最多半个月,保证做出第一架来!用料我亲自盯着,保准结实。要是好用,咱们再接着做,哪个村要买,每个村都安上,让河里的水自己往地里跑!”
送走两人,书房里只剩下陈睿一人。案上的图纸摊了满满一桌,有轮盘的尺寸,有竹筒的绑法,有支架的榫卯结构,还有导流渠的走向,墨迹未干,透着股新鲜的劲儿。
他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走到窗边。月光洒在院里的菜畦上,刘伯白天翻好的土地泛着湿润的光,几株刚冒芽的菠菜顶着露珠,在月下透着嫩生生的绿。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笃笃笃,敲了三下,已是三更天了。
他转身回到案前,又拿起笔,在图纸角落添了一行小字:“竹筒底部钻孔,直径半寸,利水尽。轮辐与竹筒之间用麻绳捆三道,浸桐油。”写完又觉得不够,再添一句“支架埋入地下部分,需用火烧焦,防白蚁”可不能让这些小东西坏了大事。
天快亮时,东方泛起鱼肚白,陈睿才趴在案上打了个盹。梦里全是转动的水车,巨大的轮盘在太平河上缓缓转动,竹筒里的水哗啦啦地流进田里,干裂的土地像渴极了的人,贪婪地吮吸着清水,不多时就冒出绿油油的嫩芽。
“小郎君,醒醒,该起身了。”惠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关切,“早饭做好了,是你爱吃的菜包。”
陈睿猛地睁开眼,窗外已是晨光熹微?
“伯,”他对着廊下喊,“让杨铁信和王木匠再加把劲,曲辕犁越早送到越好。我吃完早饭就去太平河,跟王师傅他们汇合。”
今天,该给太平村的土地,找条喝水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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