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睿揣着与巴赫拉姆签订的契约，再次进宫面圣。
太极殿内，李世民正对着一幅舆图凝神细看，案上还摊着几份来自河西的奏报。
内侍轻步进来：“陛下，陈睿求见。”
“让他进来！”
“陛下，臣今日来，是为与波斯商人巴赫拉姆合作一事报备。”
陈睿将契约呈上，“此人愿为我大唐玻璃制品的西域总代理，借其商路将货物销往波斯及更远之地。”
李世民拿起契约翻看，目光在“独家代理”“刻记印记”等条款上停留片刻，抬头问道：“你为何偏要与这萨珊王朝的后裔合作？西市的胡商不在少数。”
“陛下，臣看中的不仅是他的商路。”陈睿走到舆图前，指着波斯故地，“如今萨珊王朝正被阿拉伯人攻伐，处境艰难。若阿拉伯人占据波斯，以其对待异教徒的严苛，丝绸之路恐将被掐断。”
陈睿指着舆图上的丝绸之路，“萨珊王朝如今被阿拉伯人按在地上摩擦，若波斯全境沦陷，阿拉伯人掌控了西域商路，以他们对待异教徒的手段，定会对我大唐商队课以重税，甚至截断通路。届时，西域的丝绸、茶叶，还有咱们的琉璃器，都难往西去。”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臣以为，得让萨珊王朝喘口气，不能让阿拉伯人轻易得手。但也不能扶持太过，免得他们恢复元气后，又在西域与我大唐争利。卖琉璃器给他们，既能让萨珊换些军饷续命，又能让他们依赖我大唐的货物，这才是制衡之道。”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几分：“丝绸之路一旦断绝，西域的良马、香料进不来，我大唐的丝绸、瓷器也难出去，损失的何止是商税？更重要的是，西域诸国若见波斯覆灭，恐会倒向阿拉伯，届时我大唐西境未必安稳。”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手指在舆图上敲了敲：“你是说，扶持萨珊，制衡阿拉伯？”
“并非全是扶持。”陈睿道，“臣的意思是，既不能让阿拉伯人轻易灭了萨珊，也不能让萨珊有余力东扩。让他们维持对峙，我大唐才能稳稳握住丝绸之路的主动权。与巴赫拉姆合作，便是借商贸给萨珊喘口气，让他们知道，依附大唐才有生路。”
李世民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抚掌笑道：“好个陈睿！年纪轻轻，竟有这般战略眼光。寻常人只看到玻璃能赚钱，你却能从一笔生意想到丝绸之路的安危，难得，难得！”
他话锋一转，语气凝重起来：“只是你来得不巧，朕已决意对突厥用兵，粮草军械都要向北方倾斜，暂时没法给这波斯商人太多扶持。”
“陛下英明。”陈睿早有预料，“巴赫拉姆有求于我大唐，而非我大唐求他。玻璃制品在西域是稀罕物，他若想赚钱，自然会尽心尽力。”
李世民盯着舆图沉默片刻，忽然拍了拍案几：“你这小子，做事的手腕越来越厉害了，朕没白支持你。”
“陛下英明。”陈睿笑道，“巴赫拉姆有求于大唐，咱们正好拿捏分寸。琉璃器可以卖，但价格得按市价再加两成，让他知道，大唐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等咱们解决了突厥，再慢慢打理西域的事。”
李世民闻言，眼里闪过一丝锐光：“你倒有信心。突厥人骑兵凶悍，朕筹备了三年，心里才敢说有六成把握。”
“臣敢打包票，不出两年，颉利可汗就得被抓到太极殿，给陛下唱征服。”陈睿说得笃定。
“唱什么征服？”李世民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朗声大笑，“你这小子，竟拿颉利开涮！不过……”
他拿起案上的钢弩图纸，“你弄的这钢弩、投石机、还有望远镜，确实给了朕底气。上次演练，那床弩一箭射穿三层甲，够突厥人喝一壶的！”
陈睿想起程处默试射钢弩时的得意劲儿，忍不住笑：“望远镜能让斥候看清敌军动向，投石机能砸开他们的营寨，钢弩能压制骑兵，这三样凑齐了，突厥人想不败都难。”
李世民站起身，走到殿外望着宫墙：“等解决了突厥，朕就派使者去西域，把商路好生打通一下，一路上有不长眼的，都给我腾远点，也要让阿拉伯人知道，大唐的朋友，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陛下圣明。”陈睿躬身道，“那巴赫拉姆的代理之事……”
“准了。”李世民挥挥手，“让户部跟他签契约，税银一分不能少，商路安全咱们可以保，但军械一概不卖。他要是不乐意，就让他卷铺盖回波斯。”
陈睿心里一松，知道这桩事算是定了。他刚要告辞，就听李世民又道：“对了，你说的‘征服’，到底是首什么歌？回头让颉利唱来听听。”
“就是让他俯首称臣，表表臣服的心意。”陈睿憋着笑，“等抓到他，臣亲自教他唱。”
李世民被逗得哈哈大笑，笑声传出殿外。
陈睿又将账册拿出来说道：“陛下，这是玻璃工坊一个月以来的销售账目，臣给您念一念？”
李世民回过神，指了指椅子：“坐吧，慢慢说。”
“谢陛下。”陈睿翻开账册，声音清晰，“本月工坊共售出各类玻璃器三百二十六件。其中掌中宝镜子二十面，每面售价五十贯，合计一千贯；玻璃碗八十套，每套三十贯，合计两千四百贯；酒具五十套，每套一百贯，合计五千贯贯；还有定制款镶金玻璃屏风六座，每座八百贯，合计四千八百贯……”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账目：“零散小件如玻璃珠、玻璃簪等共售出一百六十件，合计九百八十四贯。本月总销售额一万三千七百八十贯，除去原料、人工、运输等成本三千二百贯，净盈利一万零五百八十贯。”
李世民挑眉：“镶金屏风卖得不错？”
“是，”陈睿点头，“吐谷浑和突厥的商人订了四座，说是要献给部族首领。还有两座被富商买去当府邸陈设了。”
“看来这玻璃器不光能赚外快，还能当人情往来的体面物件。”李世民拿起账册翻了两页，“不错，第一个月就盈利一万贯，朕能分得三千贯，真不错。”
陈睿见李世民脸上带着笑意，便趁机补充道：“陛下，这账上的盈利，还没算上给东宫的那批货。太子殿下要了十面掌中宝镜子、五套镶银酒具，说是赏赐给府中幕僚，这部分按成本价记的，没算在盈利里。”
李世民摆了摆手：“东宫那边不用算那么细，承乾懂事，知道工坊刚起步。倒是你，这账记得清楚，借方是原料、人工，贷方是销售额，一目了然，比户部那些老吏记的还明白。”
“都是按借贷记账法子，再加些实务上的细项。”陈睿笑道，“蓉娘这几日还在琢磨，想给每类货物单开个子目，比如镜子分掌中宝、穿衣镜、梳妆镜，酒具分镶金、镶银、素面，这样下个月对账时能更清楚。”
“让她尽管试。”李世民拿起那本账册，指尖划过“镶金屏风”那一行，“这屏风能卖八百贯，倒是出乎朕的意料。是哪个富商买去了？”
“是西市的王记绸缎庄老板，他说要摆在新盖的宅院正厅，招待客人时也体面。”陈睿答道，“还有个趣事，昨日程处默来工坊，见了那镶金屏风，吵着要给他爹弄一座，说程将军府的客厅该换换样子了，被臣劝住了——他那性子，保不齐三两天就给砸了。”
李世民被逗得笑出声：“那混小子确实毛躁。不过程知节要是真想要，让他按市价买，朕可不给面子。”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这盈利的一万多贯，你打算怎么用？”
陈睿早有盘算，“剩下的，按先前说好的，陛下三成，臣与张伯父各两成半。剩下的两成，臣想拿一成来做研发经费，一成拿来奖励工匠！张伯父说，他那部分想投到琉璃镜的木匣工坊里，让东子把防震木匣做得更精巧些，往后外销时能少些损耗。臣的两成半，拿一部分出来继续扩建工坊建新窑，招收学徒。”
“想得周全。”李世民点头，“添新窑是正经事，越快能多产些货越好。对了，给巴赫拉姆的货，得单独记一本账，他那外销的镜子，每面要多刻个‘西’字印记，跟内销的区分开，免得有人拿西域的货回长安倒卖。”
“臣记下了。”陈睿躬身应道，“应当如此，既显大唐气象，又不容易仿冒。”
李世民拿起案上的朱笔，在账册上批了个“准”字，又递给陈睿：“拿着吧，让户部按这个数拨款。下个月朕要听你说，这账上的数字能不能再涨涨。”
“臣定不辜负陛下期望。”陈睿接过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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