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丝丹盟追兵的神识扫描从山脉边缘掠过,武小鱼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布下的隐匿禁制完美地融入周围环境,即便是化神期修士也难以察觉。
此刻,他藏身于荒芜山脉的一处天然裂隙中,外界是呼啸的风声,而他的心神已全然沉入那方刚刚经历巨变的混沌洞天。
洞天之内,景象已然不同。
吞噬了丹塔以及海量地脉能量后,这片空间已扩展到六千亩有余。
世界树在中央摇曳,洒落带着生机与秩序的清辉,帮助稳定这片因急速扩张而略显躁动的天地。
冤魂渊与镇魔碑达成了新的平衡,而那座新加入的、缩小版的乾坤造化炉(丹塔)则静静矗立,塔身符文缓慢修复,散发着苍茫古老的气息。
武小鱼的神识第一时间投向世界树。
这次冒险的意外收获之一,便是树上新凝结的那枚暗血道果。
它生长在代表死亡与吞噬的第四片叶片上,十倍龙眼大小,通体暗红如凝固的血液,表面流转着天然的死亡道纹,隐隐散发出炼虚级别的法则波动和精纯魂力。
武小鱼的神识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暗血道果。
就在接触的刹那,异变陡生!
这枚道果并非死物,它更像一个承载着强烈情感与记忆的容器。
一股磅礴、苍凉、带着无尽不甘的意念顺着武小鱼的神识反涌而来,瞬间将他的意识拉入一片幻境。
这并非简单的信息传递,而是一种近乎亲历的“闪回体验”。
他首先“看”到的,是万载之前的景象:
苍穹撕裂,一道裹挟着混沌气息的流光坠入凡世,那正是造化鼎断裂的一足。
鼎足落地,化作一座通体乌黑、天然铭刻着无穷造化符文的巨塔——即后世所称的丹塔。
其时,一名唤作溟骨的元婴初期散修,正于附近山脉中躲避仇杀。
天地异象引他前往,在触碰塔身的瞬间,磅礴的造化之力涌入其体内。
武小鱼感受到溟骨当时的狂喜与震撼。凭借丹塔之力,溟骨的修为在百年间突飞猛进,直达炼虚圆满,成为当世至强。
他悟出此塔关乎天地本源,遂以“丹塔”为核,创立丹盟。
最初的丹盟,汇聚炼丹师研习丹道,溟骨内心怀揣的,是以丹道济世、甚至探索长生奥秘的雄心。
然而,随着对丹塔研究的深入,溟骨发现了更大的秘密。此塔作为造化鼎部件,蕴藏着真正的造化本源之力。
若能完全炼化,或许能窥得无上大道。这份认知,逐渐演变为一种执念。
他开始长时间闭关,试图与塔灵沟通,甚至以自身神魂尝试融合。
武小鱼通过道果感受到溟骨一次次尝试失败后的焦躁与不甘,以及塔灵对非混沌血脉者的强烈排斥带来的神魂反噬之苦。
溟骨的身影日渐孤寂,丹盟事务则逐渐交由他颇为信任的弟子——玄冥(即现在的丹盟盟主)打理。
幻境画面陡然变得阴暗压抑。
武小鱼“看”到玄冥那张看似恭顺的脸庞下,隐藏着如何勃勃的野心。
玄冥窥见师父因炼化失败而神魂受损,暗中勾结外敌“噬魂宗”,假借外敌之手重创溟骨肉身。
随后,玄冥以“护师”为名,联合几位早已被其拉拢的长老,启动丹塔内的禁制,将虚弱不堪的溟骨囚禁于丹塔第七层的核心区域。
最令人发指的是,玄冥利用了溟骨研究丹塔时遗留的血脉符文,以一种逆天秘法,将溟骨的神魂与塔灵强制绑定。
从此,溟骨成为丹塔的“活体阵眼”,一方面利用其炼虚修为加固塔防,另一方面则彻底阻止其脱离掌控。
玄冥对外宣称“初代盟主为守护丹塔而兵解”,实则将师尊变成了万年囚徒。
武小鱼切身感受到了溟骨神魂被撕裂、意志被磨灭的巨大痛苦,以及那种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刻骨冰寒。
万载时光,溟骨的意识在塔灵的反噬和阵法的侵蚀下逐渐混沌,只余下守护丹塔的本能,如同沉沦在无尽的黑暗长夜中。
当这段被封印的记忆洪流冲刷而过,武小鱼神识回归洞天,内心波涛汹涌。
他万万没想到,丹盟光鲜的历史背后,竟隐藏着如此黑暗的篡位与囚禁真相。
就在这时,世界树上的暗血道果微微震颤,一股微弱但异常清晰的意识波动,传入武小鱼的识海。
这意识古老、威严,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虚弱。
“小友……”
声音直接响起在武小鱼的灵魂深处,带着时空交错般的回响。
“感谢你的混沌之力……让吾被禁锢万载的神魂,终得片刻清明……”
武小鱼心神一震,立刻意识到这声音的来源:“您是……溟骨前辈?”
“正是老夫。”那意识确认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
“万载囚禁,本以为意识将彻底消散于天地间,未曾想……你的混沌本源,竟能穿透那恶徒设下的层层枷锁,唤醒我这缕残魂。”
溟骨的意识如同风中之烛,似乎随时可能熄灭,但又顽强地燃烧着。
他继续传达着信息,速度缓慢却清晰:
“吾能感知……你已收走造化炉足(丹塔),玄冥那逆徒定然暴跳如雷……他穷尽万年,亦无法真正掌控此塔,只因缺乏混沌血脉这把唯一的‘钥匙’……”
武小鱼能感受到溟骨意识中传来的那一丝快意,以及对玄冥深深的恨意。
同时,他也感知到溟骨残魂目前的状态极不稳定,大部分仍与塔灵纠缠,仅能凭借暗血道果和武小鱼的混沌气息维持这短暂的清醒。
“小友,”溟骨的声音变得凝重。
“吾时间无多。这枚道果承载着吾最后的记忆碎片与部分本源,但更多的力量与意识,仍被困于塔灵深处,受那阵法持续磨灭……”
短暂的沉默后,溟骨提出了那个交易性的请求,其意念核心清晰无比:
“吾愿臣服于你,奉你为主。吾残存的所有关于丹道的知识、上古秘闻、炼虚期的修炼感悟,乃至对造化炉足的理解,皆可倾囊相授,助你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作为交换,”溟骨的意念中透出刻骨的决绝。
“望你应允,待你实力足够之时,替吾清理门户,惩戒玄冥!不必取其性命,但需废其修为,揭露其恶行,令丹盟重归正途,或……让其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不是简单的请求,更像是一份沉重的托付和一个跨越万年的因果承诺。
武小鱼陷入沉思。
洞天内,世界树静静摇曳,仿佛在等待他的决定。
接受溟骨的臣服,意味着他将正式承载起这段万年的恩怨,与丹盟现盟主玄冥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
一位炼虚期残魂的指引固然是无价之宝,但随之而来的风险也巨大无比。
然而,回想母亲林月的主魂被丹盟用作“钥匙”所承受的痛苦,回想玄冥为一己私利做出的种种行径,武小鱼心中已有决断。
他本身与丹盟的矛盾已无法调和,多这一桩因果,又何妨?
“溟骨前辈。”武小鱼以神念回应,语气坚定。
“玄冥之恶行,天理难容。即便不为前辈,我与他、与现今这走入邪路的丹盟,也必有一战。您的请求,我武小鱼……应下了!”
在武小鱼做出承诺的瞬间,他感到那枚暗血道果与自己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仿佛某种契约已然达成。
同时,一股精纯的、蕴含着死亡与吞噬法则真意的能量,以及一些零碎的记忆画面(可能是某个上古丹方或秘术的片段)流入他的识海。这是溟骨表示诚意的“定金”。
溟骨的意识似乎也松弛了一些,万年的孤寂与冤屈,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好……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小友,你体内的混沌洞天玄妙异常,世界树更是夺天地之造化……你好生温养此道果,待我意识再稳固些,便可传你更多……”
他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
“玄冥绝不会善罢甘休……你需尽快提升实力……小心丹盟的枯骨殿……那里的血池……似乎也连通着……”
话音未落,溟骨的意识便如潮水般退去,重新归于沉寂,只留下那枚暗血道果在世界树上微微发光,证明着刚才那场跨越万年的对话并非虚幻。
武小鱼的神识退出洞天,缓缓睁开双眼。
外界依旧荒芜寂静,但他的内心却已波澜壮阔。
他不仅知晓了丹盟最大的秘密,更与一位万年前的炼虚强者结下了盟约。
前路更加清晰,也更加险峻。
他需要消化这次获得的巨大信息量和能量,特别是领悟暗血道果中蕴含的炼虚级死亡法则。
同时,溟骨最后提及的“枯骨殿血池”也引起了他的警惕,那似乎是他下一个必须面对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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