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在药物作用下沉睡了不到四小时，便再次被体内那股新生的、与秩序基石深度绑定的力量唤醒。精神上的“冻痕”依旧隐隐作痛，但不再像之前那样难以忍受，仿佛身体正在缓慢适应这种与毁灭意志接触后留下的“伤疤”。
他没有耽搁，立刻投入到对“虚空绘图”理论的进一步完善中。与“虚无回响”那短暂的、失败的对抗，以及后来通过陈海强行感知“破灭纪元”信息的经历，都让他对法则层面的对抗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不再试图去“对抗”或“填充”虚无，而是专注于“存在”本身的“定义”。在工作室中央，他利用【法则感知与模拟】能力，以精纯的秩序能量为墨，在虚空中缓缓勾勒。他描绘的不是具体的物体，而是一个极其简化的、代表着“此地有石”的法则概念框架。
能量线条流转，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存在感”。当这个简单的框架稳定下来时，林烨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空间结构似乎变得更加“坚实”了，虽然变化微乎其微，但方向是对的。
“我们需要制造一种‘信息锚点’。”林烨对围拢过来的王磊和赵建国解释道，“它本身不蕴含巨大能量，但其内部铭刻的法则框架，能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现实结构上，宣告此处的‘存在’不可被轻易抹除。当‘虚无回响’的效应蔓延过来时，它会首先遇到这些无法被轻易‘消化’的锚点，从而被阻滞，甚至可能暴露出其运作的更多规律。”
“就像在流沙里打下木桩！”赵建国恍然大悟。
“原理可行，但制造这种能承载法则框架的‘锚点’，对材料和能量操控的要求极高。”王磊指出了技术难点。
“利用星尘钢作为基底，它的能量传导性和结构稳定性最适合。能量操控……由我亲自完成。”林烨做出了决定。这需要他将对法则的理解，如同微雕般铭刻在物质上，消耗巨大，但确是当前唯一有望对抗“虚无”侵蚀的方法。
就在技术团队开始准备星尘钢和构建锚点原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通讯请求，绕过常规的同盟频道，以一种极其隐秘的加密方式，接入了林烨的私人通讯终端。
请求来源，赫然是——“净化派”，凯洛斯！
林烨眼神一凝，示意其他人继续工作，独自接通了通讯。
凯洛斯的虚拟影像出现在私人光屏上，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眼窝深陷，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混合着极致不甘与某种破釜沉舟决绝的火焰。他身后不再是“裁决者”号华丽的舰桥，而是一个昏暗、布满管线、似乎是应急指挥中心的舱室。
“林烨。”凯洛斯的声音沙哑，省去了所有客套，直奔主题，“你提供的坐标，‘方舟’已经验证了。”
林烨没有说话，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那群肮脏的异形杂种……它们必须被净化！”凯洛斯的语气中带着刻骨的仇恨，他的舰队遭受的耻辱性打击，显然远比“守望者”同盟的框架更能刺激他的神经。“‘方舟’那帮懦夫还在推演！等他们推演完，‘蜂巢’的炮口可能已经对准我们的母星了！”
林烨心中微动，看来凯洛斯虽然偏执疯狂，但并非完全没有战略眼光，他也认识到了先发制人的必要性。
“所以？”林烨淡淡地反问。
凯洛斯死死盯着林烨，仿佛要透过影像看穿他的灵魂：“我知道你我都想对方死。但现在，那些异形是更大的污秽。我的舰队受损，但‘裁决者’号的主炮还能用！我需要一个能精准引导它、并且能暂时干扰‘蜂巢’防御系统的机会！”
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方舟’不可信，他们只会计算利益。但你……你和你的基地，有它们感兴趣的东西，也有……伤害到它们的能力。”他指的是林烨之前展现出的秩序光柱和法则层面的手段。
“我提议，”凯洛斯的影像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意味，“我们，暂时绕过‘方舟’，进行一次有限的……合作。你为我提供突袭‘蜂巢’的窗口和必要的掩护，我负责用‘裁决者’号的主炮，给那坨肮脏的肉山开个洞！”
林烨的心脏猛地一跳。凯洛斯的提议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这无异于同盟内的秘密结盟，一旦被“方舟”察觉，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与凯洛斯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谁也无法保证他在达成目的后，不会调转炮口。
但……这确实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重创甚至摧毁“蜂巢”母舰的机会！如果成功，将为整个星系赢得宝贵的喘息时间。而以“方舟”目前表现出的谨慎和算计，指望他们主动发起风险极高的远征，不知要等到何时。
“我如何相信你？”林烨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
“我可以提供‘裁决者’号主炮的部分能量核心数据，以及我个人的生物特征识别码作为抵押。”凯洛斯显然早有准备，“这次攻击之后，无论成败，‘净化派’都将退出这片星域，寻找新的‘净土’。我们之间的账……日后再算！”
他用上了“净土”这个词，并承诺撤离，这几乎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林烨快速权衡着。风险巨大，但收益也可能同样巨大。凯洛斯对“破灭纪元”的仇恨是真实的，他的舰队需要这次复仇来重振士气，而“曙光”需要这个机会来打破僵局。
“我需要时间考虑，以及更详细的行动计划。”林烨没有立刻答应，“十二小时内，给你答复。”
“可以。”凯洛斯深深地看了林烨一眼，影像随即消失。
通讯结束，林烨靠在椅背上，揉着刺痛的眉心。凯洛斯递来的，是一支染血的橄榄枝，背后是万丈深渊。
与此同时，医疗区内，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的陈海，眼皮忽然剧烈地颤动起来。他眉心那道暗紫色的裂痕，闪烁了一下，随即，一股微弱但全新的精神波动，如同破茧的蝴蝶，缓缓扩散开来。
他即将苏醒。而苏醒后的他，还是原来的陈海吗？他眉心那道连接了秩序与毁灭的裂痕，又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内外的变数，几乎同时到来。林烨知道，他必须尽快做出抉择，这或许将决定“曙光”，乃至整个星球文明的最终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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