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城,都督府大帐内。
沈言向王嵩郑重抱拳:
“都督,周大哥已率队出发,潜影计划亦在推进。我需即刻动身,前往磐石镇一行。此地乃粮秣重镇,位置关键,我想去实地勘察一番布防情况,以备不时之需。”
王嵩闻言,拍了拍沈言的肩膀,神色关切:
“兄弟,你为北境之事,真是殚精竭虑,四处奔波。磐石镇虽处后方,但关系重大,你去看看也好。只是……一路小心,近日边境不宁,虽有大路,亦需防备小股流寇或渗透的敌军游骑。”
沈言点头:
“都督放心,我明白。朔风城这边,粮仓与各处关隘的防务,尤其是黑风崖方向,还请都督近日务必加派人手,严加巡查。雪狼国使团虽表面妥协,但恐其狗急跳墙,暗中生事。”
“放心!老子省得!已传令各营,提高戒备,日夜巡防,绝不给那些狼崽子可乘之机!”
王嵩慨然应诺。
两人又商议了几句细节,沈言便告辞退出大帐,准备返回住处简单收拾后即刻出发。
然而,他刚走出不远,便看见苏清月正站在院中的一株老树下,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沈公子。”
苏清月迎上前,语气平和:
“听闻公子要前往磐石镇?”
沈言心中微微一沉,面上不动声色:
“是,苏小姐。我奉命巡查后方粮秣重地,勘察布防。”
苏清月浅浅一笑,那笑容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丽:
“磐石镇乃北境粮仓,关系军民命脉,清月身为宣慰使,既到此地,也该前去巡视一番,体察民情,慰劳守军。不知沈公子可愿与清月同行?”
沈言闻言,心头顿时一紧。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苏清月要跟他一起去磐石镇!
他接下来的计划,尤其是与福伯、小秋的联络,以及那处关键“场地”的布置,都必须在极度隐秘中进行。
有这位聪慧敏锐、对自己充满好奇的宣慰使在身边,无异于在身边放置了一盏明灯,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被她察觉!
他立刻试图婉拒,语气恭敬而诚恳:
“苏小姐有心了。只是此行路途虽有大路,但近来边境不靖,恐有风险。小姐身份尊贵,若有闪失,沈言万死难辞其咎。不若由我先行探路,确保安全无虞后,再请小姐移驾?”
苏清月却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沈公子过虑了。北境将士能驻守边关,清月岂能因区区风险而畏缩不前?况且,有沈公子这等智勇双全之人在侧,清月有何可惧?此事我已思虑清楚,沈公子不必再劝。”
她的话语轻柔,却带着一种决断。
沈言心中暗暗叫苦,知道再强行推拒,反而更惹怀疑。
他飞快地权衡利弊:断然拒绝已不可能,只能带着她同行,但途中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所有秘密行动都需暂时搁置或采用更隐蔽的方式。
或许……可以利用她的身份作为掩护,反而更方便在某些场合出现?
无奈之下,沈言只得躬身道:
“既然苏小姐执意前往,沈言自当尽心护卫,确保小姐安全。只是行程或需加快,路上条件艰苦,还望小姐海涵。”
见沈言应允,苏清月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无妨,一切依沈公子安排便是。”
她心中暗忖:我倒要看看,你执意要去这磐石镇,究竟所为何事。
片刻之后,一支精简的队伍便从朔风城东门而出。
沈言骑马在前,苏清月骑马在后,另有二十名精悍骑兵护卫。
队伍沿着通往内陆的官道,向着东南方向的磐石镇疾驰而去。
沈言端坐马上,面色平静,心中却思绪翻涌。
苏清月的突然加入,打乱了他的步骤,让他不得不将真正的计划更深地隐藏起来。
他瞥了一眼身后的苏清月,眼神复杂,没想到这位安国公的孙女马术竟也如此好。
苏清月望着前方沈言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背影,清澈的眼眸中,探究之意更浓。
傍晚时分,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给北境苍凉的大地披上了一层暖意。
连续赶路大半日,前方地势渐趋平缓,一座依山而建、城墙高厚的镇甸轮廓,终于出现在官道的尽头。
磐石镇,到了。
远远望去,镇子规模不小,远非寻常边塞军堡可比。
灰褐色的城墙高大厚重,明显经过多次加固,垛口林立,旌旗招展。
墙外引水成壕,吊桥高悬。
城头之上,值守的士兵身影清晰可见,甲胄在夕阳下反射着寒光,戒备森严。
镇子周边,是大片开垦出的田地,虽已入冬,仍能看出曾经的繁茂,更远处还有成片的草场和隐约可见的牲畜围栏,显示出此地作为后勤基地的富庶。
“苏小姐,前方便是磐石镇了。”
沈言勒住马缰,对身旁的苏清月说道。
苏清月轻挽缰绳,白马停下脚步。
她眺望那座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沉稳坚固的城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那并非纯粹的赞叹,更像是故地重游的感慨与物是人非的怅惘交织在一起。
她沉默片刻,才轻声道:
“是啊,磐石镇……多年未归,城墙似乎又加高了不少。祖父当年带我来此时,我还只是个总角孩童,常在那边那片草甸上追着羊群跑。”
她抬手指向镇外一片开阔的草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
沈言闻言,心中微动。
他没想到苏清月幼时竟在此生活过,这无疑让她此行更多了一层深意。
他面上不动声色,顺着她的话道:
“原来苏小姐对此地如此熟悉。安国公当年镇守北境,想必对此地经营颇深。”
苏清月收回目光,看向沈言,眼神已恢复清明:
“熟悉谈不上,只是有些童年记忆罢了。正因如此,更知此地对于北境乃至大雍的重要性。磐石若失,前线根基动摇。”
沈言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过城墙各处防御工事、哨塔布局,心中快速评估着,接口道:
“苏小姐所言极是。此地屯粮甚巨,且聚集了大量随军家属和内地迁来的百姓,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故而守备历来森严。”
队伍行至护城河前,经过盘查,守城校尉韩青闻讯亲自出迎。
“末将磐石镇守备校尉韩青,参见宣慰使大人!参见沈参军!”
韩校尉抱拳行礼,声音洪亮。
当他目光落在苏清月身上时,明显愣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不敢确认。
苏清月利落下马,动作流畅,她看着韩青,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韩将军不必多礼。多年不见,将军风采依旧。记得我幼时随祖父在此小住,将军那时还是父亲麾下的一名哨长,曾教过我如何辨识远处的狼烟。”
韩青闻言,浑身一震,仔细端详苏清月片刻,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激动道:
“您……您真是当年那个跟在苏老元帅身边的小月小姐?!末将眼拙,竟一时未能认出!一别经年,小姐竟已出落得……不不,是大人已贵为宣慰使!老元帅他可安好?”
故人重逢,又是昔日主帅的孙女、如今的朝廷天使,韩青的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亲近与激动。
“祖父安好,有劳韩将军挂念。”
苏清月语气温和,随即正色道:
“本使奉旨巡边,此次前来,正是要查看磐石镇的防务与民生,还望韩将军详细禀报。”
“是是是!末将定当知无不言!大人,沈参军,快请入城!”
韩青连忙侧身引路,态度愈发恭敬热情。
一行人穿过厚重的城门洞,进入镇内。
街道宽阔,以青石铺就,虽不及京城繁华,却也屋舍俨然,商铺林立。
苏清月骑在马上,目光缓缓扫过熟悉的街景,那些深藏的记忆仿佛被逐渐唤醒——那家老字号的铁匠铺招牌依旧,那棵曾被她爬过的大槐树似乎更加粗壮,只是街角那家卖糖人的摊子不见了踪影。
百姓们好奇地张望着这支队伍,他们或许早已不记得当年那个在街头奔跑的小女孩。
韩青一边引路,一边介绍防务民生:
“……镇内粮草分散于三大仓廪和两处地窖,守军三千日夜巡防……百姓还算安稳,只是近日谣言颇多,人心有些浮动。”
苏清月听着,不时询问一些细节,问题往往切中要害,显示出她对军务和此地情况的深入了解,远非一般巡视官员可比。
沈言在一旁默默观察,心中警惕更甚。
苏清月对磐石镇的熟悉,使得她在此地的观察力和影响力都大大增强,这对他秘密行事构成了更大的挑战。
他必须更加谨慎,任何不自然的举动都可能引起这位“本地通”的怀疑。
很快,众人来到守备府邸。
韩青安排妥当后,便请二人至正厅用膳详谈。
落座后,苏清月与韩青的交谈更显熟稔,涉及许多旧事和具体人事。
沈言则更多地将话题引向城防预案和应对突发袭击的细节上,试图将关注点拉回到当前局势。
席间,沈言表面从容,心中却焦急万分。
苏清月在此地的如鱼得水,让他原本计划的秘密行动难上加难。
他必须尽快找到极其稳妥的机会,避开苏清月乃至韩青可能存在的关注,与福伯或小秋取得联系。
而苏清月那双看似沉浸在故地回忆中、实则不时掠过他身上的清澈眼眸,让他感觉如芒在背。
磐石镇的第一夜,就在这种交织着故人重逢的淡淡温情的气氛中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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