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岭外头那片开阔地,这会儿算是彻底没法看了。
人尸马尸摞成了堆,血把地上的泥都泡透了,踩上去直打滑,空气里那味儿,呛得人脑仁疼。
孙德海这会儿是真急眼了!
他眼睁睁看着阿茹娜公主那娘们,被赤那和几十个死忠护着,眼瞅着就要钻进乌鸦岭那黑咕隆咚的山口子里去了!
这要是让她跑进去,那可真是鱼入大海,再想抓回来比登天还难!
“妈的!给老子冲!绝不能放跑那个贱人!”
孙德海嗓子都喊劈了,脸上被乌恩临死前划的那道大口子,血痂都崩开了,混着汗水和泥土,糊了一脸,看着跟恶鬼似的。
他也顾不上疼了,挥舞着手里那把早就砍卷了刃的大刀,踢打着胯下那匹累得直吐白沫的战马,嗷嗷叫着就往岭口冲!
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主城大乱,粮草也被烧了一部分,要是连公主这根最后的稻草都抓不回来,靖远侯非得把他活剐了不可!
王崇在后头看得直跺脚!
他心里也急,可还存着几分理智。
这乌鸦岭是啥地方?
那是出了名的鬼见愁!
山高林密,路窄沟深,别说大军了,就是小股部队进去,也容易着了道儿!
可眼看孙德海这头疯牛已经拉不住了,带着剩下那八九百号杀红了眼的兵就往里冲,他要是再不跟上去,万一孙德海折在里面,剩下这群龙无首的兵非得全搭进去不可!
“妈的!这个莽夫!”
王崇骂了一句,一咬牙,挥刀大吼:“弟兄们!跟上孙将军!杀进去!接应他出来!”
说罢,也催动兵马,跟着涌向了乌鸦岭那如同巨兽大口般的狭窄入口。
岭口这边,苏赫正带着不到两百名浑身是血的雪狼国残兵,拼死断后。
他看到北境军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尤其是冲在最前面那个状若疯狗的孙德海,心里也是一沉。
他知道,最后、也是最难熬的一关来了。
“结阵!守住隘口!为公主殿下争取时间!”
苏赫声嘶力竭地吼道,手中长枪一挺,率先迎了上去!
“杀——!”
雪狼残兵们也发出了决死的咆哮,利用岭口狭窄的地形,组成了一道血肉防线!
孙德海第一个撞了上来!他根本不管什么章法,就是一顿猛劈猛砍,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苏赫!纳命来!”
他双眼赤红,刀刀直奔苏赫要害!
苏赫武艺高强,本不惧孙德海,但孙德海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加上他本身有伤在身,一时间竟被逼得有些手忙脚乱。
两人刀来枪往,火星四溅,在狭窄的岭口杀得难分难解。
十几个回合下来,孙德海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口,鲜血淋漓,但他反而更加疯狂了!
可打着打着,孙德海那股子疯劲儿稍微泄了点,脑子也开始转悠了。
他发现自己单打独斗,还真拿不下苏赫这老小子,再耗下去,自己可能先交代在这儿。
“王崇!王崇!你他娘的死了吗?过来帮老子宰了他!”
他一边格开苏赫一记狠辣的突刺,一边扯着嗓子朝后面喊。
王崇这会儿也带着人冲到了近前,一看这情形,知道不先解决苏赫,这岭口根本冲不过去。
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大喝一声:“孙将军撑住!我来也!”
挥刀加入战团!
苏赫再厉害,也架不住王崇和孙德海两员大将的夹攻!
顿时压力倍增,险象环生!
他心知不能再硬拼了,虚晃一枪,逼退孙德海,对着手下残兵大吼:“撤!交替掩护!往岭内撤!”
雪狼残兵们且战且退,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不断用冷箭和滚石阻滞追兵。
苏赫亲自断后,且战且走,身上也挂了彩,但总算勉强稳住了阵脚,带着残部退入了乌鸦岭崎岖的山道。
而此时,阿茹娜公主在赤那和几十名最精锐的苍狼卫护送下,已经深入岭内一段距离。
早已在此接应的五十名秃鹫营士兵及时出现,汇合一处,护着公主迅速向岭内更深处转移。
孙德海和王崇汇合后,杀散了岭口最后的抵抗,带着剩下的八百来号人,一头扎进了乌鸦岭。
一进岭子,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路窄得只能容一两匹马并行,两边是陡峭的岩壁,长满了湿滑的青苔,头顶是遮天蔽日的古木,光线昏暗,阴风阵阵。
脚下是乱石和深不见底的裂缝,战马走得战战兢兢,不时有失足摔落的惨叫声从深涧里传来。
“追!给老子追!他们跑不远!”
孙德海喘着粗气,脸上血和汗混在一起,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若隐若现的雪狼兵身影,还在不顾一切地催促前进。
北境军人多,但在这种地形下根本施展不开,反而成了活靶子。
苏赫留下的断后小队,神出鬼没,利用岩石和树木做掩护,放冷箭、推石头,每前进一步,北境军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不断有士兵被冷箭射中,或者脚下一滑摔下悬崖,凄厉的惨叫在山谷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王崇越追心里越凉。
这仗没法打!
这完全是拿人命往里填啊!
乌鸦岭这鬼地方,真他娘的不是人打仗的地儿!
孙德海不管不顾:“追!给老子追!”
“孙德海!你给老子站住!”
王崇一看这架势,赶紧策马冲上前,一把死死拽住孙德海的马缰绳,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你他娘的看看清楚!这什么地方?!乌鸦岭!兔子不拉屎的鬼地方!林子密得跟蜘蛛网似的,脚底下不是悬崖就是深沟!咱们弟兄还剩下多少?啊?!”
王崇这一声吼,像盆凉水,把杀红眼的孙德海稍微浇醒了一点。
他喘着粗气,扭头四下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刚才一路追进乌鸦岭,光顾着盯前面逃跑的公主了,没留意身边。
这会儿一看,跟着他冲进岭子的北境兵,稀稀拉拉,满打满算也就四五百号人,而且个个挂彩,人困马乏,好多弟兄的战马都累得趴窝了,人只能拄着刀枪勉强站着。
再看看周围的地形,倒吸一口凉气!
这鬼地方,路窄得只能容一两人并行,两边都是深不见底的山涧,头顶是遮天蔽日的树冠,光线昏暗,谁知道哪块石头后面、哪棵大树顶上就藏着冷箭?
刚才追得太猛,已经有不下几十个弟兄,不是失足摔下悬崖,就是被躲在暗处的雪狼兵放冷箭给射杀了!
这仗还怎么打?
“可……可公主……”
孙德海嘴唇哆嗦着,还是不甘心,指着林子深处,声音都带了哭腔。
“公主个屁!”
王崇也是急眼了,破口大骂,“你看看弟兄们!都成啥样了?!再往里头追,不用雪狼崽子动手,这鬼林子就能把咱们全吞了!你他娘的脑子被驴踢了?!主城大乱,公主再追不回来,顶多咱俩一起掉脑袋!可要是把这最后一点家底全赔在乌鸦岭,北境的大门就真他娘的敞开了!到时候死的就不是咱俩,是千千万万的北境百姓!你担待得起吗?!”
王崇这话说得又狠又重,像锤子一样砸在孙德海心上。
孙德海张了张嘴,看着周围弟兄们疲惫而带着恐惧的眼神,再看看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险恶山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后怕瞬间淹没了他。
是啊,再追下去,可能公主抓不到,自己这帮人真得全交代在这儿。
他颓然垂下举着刀的手臂,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马背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上又是血又是汗又是泥,狼狈不堪。
王崇见他总算冷静下来,心里也松了口气,但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转身对还能站着的士兵们下令:“停止追击!原地警戒!清点伤亡,救治伤员!派几个机灵点的,往前摸一段,看看那帮狼崽子的动向,别被反咬一口!”
命令下达,残存的北境士兵们如蒙大赦,纷纷瘫倒在地,处理伤口,喝水喘气,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
这一仗打得太憋屈了,从主城被偷袭,到一路追到这天杀的乌鸦岭,损兵折将,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而此刻,已经遁入乌鸦岭深处的雪狼国残部,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苏赫和赤那护着阿茹娜公主,在一处相对隐蔽的山洞里暂时歇脚。
清点下来,跟着他们逃进深山的,连公主算在内,只剩下一百二十人不到,而且几乎人人带伤,好几个重伤员眼看就活不成了。
秃鹫营接应的那五十人,也在断后阻击中损失了十来个。
山洞里气氛压抑,只有伤员压抑的呻吟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阿茹娜公主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这一路的血腥逃亡和身边勇士们接连不断的死亡,给这个原本骄傲的公主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赤那胳膊上挨了一刀,简单包扎后,走到洞口放哨的苏赫身边,压低声音:“苏赫,接下来怎么办?”
苏赫脸上那道疤在火光下更显狰狞,沉声道:“不能久留。穿过乌鸦岭,那里才有我们的接应点。”
“可这岭子深处,听说有瘴气,还有猛兽……”赤那有些担忧。
“顾不了那么多了!”
苏赫打断他,“让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天亮之前必须动身!公主……”
他回头看了一眼阿茹娜,“必须安全送回狼主身边!这是我们用几百条命换来的!”
赤那重重点头,不再多说。
王崇和孙德海站在岭口,望着那一片幽深莫测、云雾缭绕的群山,都知道,追捕已经不可能了。
公主,到底还是从他们手中溜走了。
“唉……收拾收拾,撤吧。”
王崇长长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回去……等着侯爷的军法吧。”
孙德海低着头,一言不发,脸上写满了悔恨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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