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沉浸于艰苦的副修训练数日后,寨子里的气氛再次变得诡谲起来。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感,如同潮湿的霉菌,在吊脚楼的缝隙间、在青石路的苔藓上悄然蔓延。
起初是若有若无的、腔调古怪的吟唱,在夜深人静时顺着山风飘来,断断续续,像是哀悼,又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随后,我们注意到一些寨民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平日的质朴或警惕,而是蒙上了一层麻木的狂热,他们开始默默准备着一些东西——裁剪好的纸衣纸钱,染成暗红色的糯米,还有那种刻画着扭曲符文的黑色木牌。
“他们……又要开始了。”韩策言压低声音,脸色凝重。我们都明白“开始”指的是什么——冥婚。
终于,在一个雾气弥漫的傍晚,我们看到了这次的“新娘”。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被几个面无表情的寨中老妇搀扶着,从一座偏僻的吊脚楼里走出来。她穿着一身极其艳丽、却透着死气的红色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但让我们心头一紧的是她的状态——
她走路的姿势极其僵硬,双腿如同木偶般被拖拽着前行,脚尖甚至微微离地。露在宽大衣袖外的手腕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指甲却涂着鲜红如血的蔻丹。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尽管隔着盖头,我们似乎都能感受到她那空洞无神的目光,没有恐惧,没有悲伤,甚至没有迷茫,只有一片彻底的、令人心悸的死寂。她不像一个活人,更像是一具被精心打扮过、即将被送入坟墓的……人形蜡像。
周围的寨民们默默地围观着,脸上带着那种令人不安的麻木虔诚,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而古老的仪式,无人觉得有何不妥。
“混账!”
一声压抑着极致怒火的清叱,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
我们愕然转头,只见苗蕊行站在不远处。她依旧是那身素雅的月白苗裙,但此刻,她周身的气息却与平日判若两人!
那张总是带着温和浅笑的脸庞,此刻寒霜笼罩,眼眸之中,不再是如水的温柔,而是左眼瞳孔化作了纯粹、圣洁、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的炽白光芒;右眼瞳孔则沉入了深邃、死寂、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极致黑暗!
光与暗,两种截然相反、本该互相排斥的力量,此刻却在她身上完美地交织、共存,并且如同沸腾的海洋般汹涌澎湃!以她为中心,脚下的地面一半被映照得纤毫毕现,仿佛沐浴在正午阳光下;另一半则陷入了连影子都被吞噬的绝对黑暗。光与暗的界限并非分明,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纠缠,隐隐勾勒出一个庞大、古老、蕴含着无尽生灭至理的阴阳太极虚影!
强大的威压席卷开来,并非单纯的毁灭,而是带着一种裁决善恶、平衡阴阳的宏大力量。那些原本麻木的寨民,在这股力量下,终于露出了惊惧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后退。
“又是冥婚!你们还要用这愚昧残忍的仪式,戕害多少无辜性命!”苗蕊行的声音不再温和,而是如同凛冬的寒风,带着刺骨的怒意。她左眼的圣光扫过,那“新娘”身上缠绕的某种无形邪力似乎发出滋滋的消融声;右眼的黑暗凝视,则让那几个搀扶的老妇如坠冰窖,浑身僵硬。
“寨规祖制,不可废……”一个寨老硬着头皮上前,试图辩解。
“祖制?用活人生魂填喂那早已扭曲的亡者执念,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祖制?!”苗蕊行厉声打断,她周身的阴阳太极虚影旋转加速,光暗力量汹涌澎湃,仿佛随时要降下审判,“立刻停止!否则,休怪我不念同寨之情!”
她的愤怒是如此真实而强烈,与她平日形象形成了颠覆性的对比。我瞬间明白,她和她的姐姐苗莫莫,虽然彼此关系紧张,甚至带着敌意,但在反对冥婚这件事上,她们的立场是惊人一致的。这残忍的仪式,触及了她们共同的底线。
就在这时,另一股冰冷彻骨、带着浓郁草木肃杀之意的气息从天而降。苗莫莫深紫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场中另一侧,她看着那穿着嫁衣的少女,又看了一眼周身光暗之力汹涌的妹妹,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她只是冷哼一声,并未阻止苗蕊行,反而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那些主持仪式的寨老。
苗家姐妹,一者光暗同体,裁决阴阳;一者草木皆兵,肃杀凛然。虽然彼此对立,但此刻却因这共同的愤怒,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同盟,共同对抗着这寨中延续已久的黑暗陋习。
这场冥婚,恐怕无法如往常般顺利进行了。而苗蕊行隐藏至深的光暗之力,也在此刻,彻底暴露在我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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